方盈笑道:“不光不认得,还要打他呢。”
“这小娘子够厉害的。”周从善边笑边说,“像你。”
“……”
周从善接着说:“我更喜欢了。”
方盈笑着摇头,还没答话,侍女回禀说小皇孙醒了。
“抱过来吧。”周从善吩咐。
很快一个面容白净的妇人就抱着襁褓走进来,先给周从善行礼,接着把孩子抱到跟前,给她们看。
襁褓里的小婴儿脸上还有点黄,头发稀稀疏疏,眼睛倒是像周从善,黑黑亮亮的,转来转去,嘴里还哼哼着。
“现在知道鸿儿就是好看了吧?”周从善先道。
方盈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明白带着嫌弃,笑道:“我们小皇孙多好看啊,这一双眼睛同你足有十成像,鼻梁高,眉毛也长得好,再过些时日褪了黄,长了头发,准同画上的童子一模一样。”
抱孩子的乳母附和道:“娘子说的极是,您快多夸几句。”
跟着的侍女也道:“奴婢们怎么夸小皇孙,王妃都不信,还得是娘子来说,王妃才能听进去。”
方盈回头看周从善,后者道:“别理她们,给孩子换个尿布都能夸上天。”
“我们家嬷嬷也是,说小儿不会说话,身上好不好,面上瞧不出来,得多留心排便,只要吃得香睡得好,排便也如常,便是康泰无虞。”
方盈这么解释,周从善果然听进去了,没再说什么,看好友逗儿子,始终没伸手,也不过分靠近,知道她是顾虑皇家子嗣,很快就让乳母抱着孩子出去了。
房中又只剩她、方盈和楚音三人,周从善才道:“虽是我生的,但我到现在瞧着他都不怎么喜欢。”
方盈道:“不亲自哺乳,好像是差着一些,我看鸿儿,也都快三个月了,见着人会笑、手舞足蹈的,才觉着喜欢得紧,前面总是淡淡的,一日看上一两回就不惦记。”
“你也是么?”周从善惊讶。
“是啊,前头两个月尽是在睡,看她也没什么趣味,慢慢就招人疼了。”
“我还以为是我冷心冷肺……”周从善自嘲一笑,“我瞧着他都比我喜欢孩子。”
这个他自然是说秦王,方盈拉住好友的手,安抚道:“慢慢就好了。还有一件……”她略微沉吟,“我犹豫许久,也没敢写下来。”
“什么?”
方盈看一眼楚音,楚音看向王妃,笑道:“茶怕是冷了,奴婢去提热的来。”
周从善点头,待她出去,便看向方盈,等她开口。
“你还记得我说纪六郎送我们夫人走,我觉着挺好么?”
“记得,你说身子没养好。”
“对,你呢?可养好了?”
周从善当时并不知方盈是哪里没养好,现下她一问,顿时懂了。
“我都疑心养不好了。”她皱起眉,“你现下好了么?能同生之前一样么?”
方盈摇头:“是比刚满月时好了,但……”
周从善泄气:“我就知道。”
方盈想说的还不是这个,她继续问:“你月事还没来吧?”
“不会这么快吧?”
“我是满三个月才来的,在此之前,我都极不愿与他同房,”方盈羞得脸都热了,但为了好友不走她的弯路,还是实言相告,“他去问过御医,这等事甚是常见,但极少有人就医,御医也只是推断与月事有关。”
周从善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怪不得……”
方盈低声问:“你也是么?”
周从善脸颊有些红,轻点了下头:“我说身子没养好,他倒没勉强。”
方盈接着问:“府中有侍妾?”
“明面上是没有,私底下,我也不想问。”
方盈握住她手,劝道:“下回不妨直说,等月事过了……”
周从善露出烦恼之色:“这样不是更好么?儿子都有了。”
这是负气之言,方盈道:“只有儿子怎么够?你想想历朝历代的皇后,只有子而无宠,能成事么?”
周从善懒懒道:“还皇后呢,至今连个储君都没当上,官家一去五个月,听说在洛阳宫里又收了几个美妾,说不准明年就给他生几个兄弟出来。”
方盈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拍一下她手。
周从善还要说,门外传来楚音的声音:“王妃,茶好了。”
“进来吧。”
楚音进来,给两人换了茶,周从善想起来问:“听说你家纪六郎还去了银州?”
“嗯,说党项人兵强马壮。”方盈只说了前半句。
“还说什么了?”
方盈惊讶好友竟对此事好奇,禁不住看她一眼。
“不是我,”周从善道,“他言语中提起来,很好奇纪六郎眼中的定难军是什么模样,要不是没有由头,都想把人找来问问。”
“没有由头,找一个呗,殿下近来不出去巡视了?”
“我问问他,到时候给你送信。”
“好啊。”
两人说定此事,方盈又喝了盏茶,说了些家常闲话,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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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试晬,就是抓周
第136章
方盈回到纪府,等纪延朗回来就跟他说了这事,“我想着你应当也很愿意同秦王殿下谈谈,就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了。”
纪延朗道:“殿下有这个心是好事,我当然乐意。”说完他自己嘿嘿笑了两声,“二哥说我
恨不得把银州的事,同每个没去过的人都说一遍。”
“你还同谁说了?”
“昨日给岳二哥饯行,他问起来,我就又说了一遍。”
岳青娥的二哥前些日子奉召回京,不日又将出京赴任,昨日纪延寿把舅兄请到家里,邀两个弟弟作陪,设宴为他饯行。
酒宴散后,纪延朗回房,还带回一份岳二哥提前给鸿儿的周岁礼。
方盈笑道:“你准是又说得眉飞色舞,停不下来,二伯才说你的。”
“岳二哥想听啊,他同定难军还打过交道,难免多说几句。”
方盈没有再说,左右招呼打好了,只等周从善那边的消息。
转眼到七月二十九日鸿儿周岁这天,方盈让人在花厅正中摆上大案,案上依常例摆了书卷、笔墨、算盘、鲜花、胭脂、吃食、绣线等物。
等吉时到了,亲友齐聚,方盈才叫立春把周从善送的凤钗放上去。
纪延朗不甘寂寞,特意挑了一柄镶金戴玉的匕首,放到离空当最近之处。
“六郎这是想把女儿当儿子养吗?”
纪延朗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五哥舅兄高思仁,遂笑道:“有何不可?”
高思仁见孩子已抱过来,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方盈示意乳母把鸿儿放到案上,刚满周岁的小娃儿头一回被这许多人围着,有些胆怯,一被放到案上就叫:“娘娘。”
“鸿儿不怕,你瞧瞧这案上的东西,喜欢什么?”方盈站到旁边,柔声哄她,“拿来给娘。”
鸿儿左看看右看看,先是被华丽的匕首引过去,抓起来看了两眼,还不等她爹高兴,就又丢下,而后一路经过算盘、胭脂,看到凤钗,停了一下,转头告诉她娘:“鸟。”
语音有些含糊,但方盈听懂了,笑着点头:“是凤凰。”
鸿儿不会说,伸手摸了摸,就调转身子直直向着外侧的鲜果爬过去。
方盈失笑,回头看纪延朗,他也正在笑,两人对上目光,他用口型无声说了句:“无妨。”
这时鸿儿忽然说:“果果。”
方盈回头,见鸿儿已经坐定,一手抓了一个红林檎果,朝自己举着,忙绕了半圈过去,接过一个果子。
后面岳青娥立刻说:“看来我们鸿儿是个孝女。”
有女眷附和:“是啊,这么小的娃儿,拿到吃食先想着给娘,真是有孝心。”
话音未落,鸿儿已经把另一个果子送到嘴边啃了一口,旋即被酸得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宾客们都笑起来,方盈觉着差不多了,正想叫乳母把孩子抱下来,鸿儿忽然挪挪屁股,空着的右手摸了枚鸡血石印章出来。
“好好好,是个有福能当家的。”岳青娥娘家嫂嫂出声赞道。
大伙纷纷附和,纪延朗走过来抱起女儿,方盈看那印章不大,怕女儿放进口中,伸手接了过来。
“是二哥找名家刻的。”纪延朗笑道。
方盈点点头,将印章交给立春收着,招呼宾客入席,直到宴席散了,送走宾客,回到房中坐下,才想起那印章,跟立春要过来看时,却见上头刻的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