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夫人一听,这祖孙二人,一来既想着撼动她之地位,二来又想败坏她明家风气名声。本来还顾忌着自家大郎,同那江州怀家。
此刻却全然无需再忍下去,当即便带着那二房,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往静兰院走去。
正值未时,一如往常,明茹用完午膳后带着灵安匆匆去了庄子里。
今日午间格外炎热,静兰院靠着北侧,院中有各种绿植和活泉掩映,温度比起其他小院要凉快得多。
但郁枳仍不放心让外祖母继续在那大树下午憩,因而此时,她们便坐在四面都开着小窗的水榭亭里。
郁枳正同外祖母坐在软榻上,靠着花窗逗弄池里的游鱼,香乐跃跃欲试,好几回都差点落进水里,此时由桑桑守着,不许它跳上窗台来。
“表小姐,夫人!老太太同明二夫人来院里了。”
小侍女手上还拿着方才去取来的两把团扇,神色慌张地朝亭子这边走过来,甫一见到郁枳,便急切地开口。
郁枳收回视线,看向亭子门外,隐约瞧见了一众人气势汹汹走来,确然像是来意不善。
“嗯,你且下去,斟两壶茶来。”
郁枳从榻上起身,抹平裙裾上的褶皱,又转身,朝着一脸疑虑的外祖母笑了笑,随即往门口走了两步。正好迎面撞上一脸气势凌人的明二夫人。
“果真是无父无母,行止粗鄙。见了长辈,也不行礼?”
明二夫人险些撞上郁枳,幸好及时刹了个车,只是身形却差点没稳住,掩去面上的狼狈,颇有些尖酸刻薄地笑着道:
“明二夫人不请自来,口中俱是诋毁辱骂之话,步态之间还此般莽撞,也不见得多有礼数。”
郁枳心情不算愉快,也懒得同这位表里不一的二夫人虚与委蛇。
未提前知会,不仅挑着一房无人的时间不请自来,还搬出老太太这座大山,看来今日有得一番应付了。
明二夫人平日受明茹的气也就罢了,此刻被一攀附明府的孤女冲撞,也不再扮演些什么长辈了。面色扭曲,当即便怒骂道: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是被怀府赶出来,又来攀附我明家的野丫头。”
郁枳皮笑肉不笑,动辄就骂人无父无母,也不晓得她这口无遮拦的性子,是如何混到明二夫人的位子上来的,要在宅斗剧中,应当是妥妥的炮灰反派。
“郁枳日日跟在怀夫人身侧,江州大半贵家都见了个遍,倒也不曾被哪位夫人如此黑白不分地诋毁过。也从来闻所未闻,哪家二房却也能此般盛气凌人地踏足一房居所。还对着府上的客人,口中句句尽是诋毁辱骂。”
正说着,她抬眼又瞧见正往阶梯上走的明老夫人,唇角一勾,像是不嫌事大一般去,又加上一句:“不知晓的,还以为是老夫人治家不严。”
“你倒是牙尖嘴利,难怪那江州怀家容不下你。怎的,如今进了我明家,还以为谁能纵着你不成?”
明老夫人冷哼一声,甩开一旁搀扶着自己手的侍女,脸色森然地盯着郁枳。
郁枳面色仍旧平静。心中却了然,看来是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了些流言蜚语,都上赶着来给她个下马威。
但要拿她开刀,时时刻刻都可以。瞧着她们这阵仗,倒像是要来找外祖母的麻烦,不然又何必来这偏僻的小院。
“我倒是瞧着,你们祖孙倒是在我明府住上瘾了,连带着也忘记自己身份了。”
明老夫人听了这小女娘方才一番陈述,倒瞧着不像是与怀府交恶的样子,她心中也暗自打鼓,已经没了方才那般的底气。但心中仍含着怒意。
“老夫人,这南州城内谁人不知您年高德劭,治家有方,因着您念及旧情,教导姨父要尊长慈幼,我外祖母方才能在怀府享一方清静。”
她收起嘴边讽刺的笑意,假装乖巧。此刻软硬兼施,就看明老夫人,踩不踩着这台阶儿下来了。
“你自知晓便好!若不是我们老夫人松口,给了你那行事不端、被逐出夫家的外祖母,哪儿又能寻到个安享晚年的去处?”
那二房此刻脸上却重新得势起来,扭着腰肢,复又盛气凌人,说话时还故意朝着亭子内讲,要让里头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也未瞧见明老夫人已然有些色变的脸,变本加厉,鄙夷地打量郁枳,又道:
“你倒是同你外祖母如出一辙,怎的,果真在江州混不下去了,便想来明府捞上一把?婆母,您难道没瞧见,她近日就在我们眼皮子地下勾搭上那楚小郎君。”
郁枳神色也愈发无语起来,这人难不成是有病吧?玩儿得倒是一手的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她同楚今安之交,清如明镜,且低调如斯,想来为了今日来找她茬,平日里没少派人暗中盯着自己。
她未动声色,且继续静静听着,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花儿来。
“照我说,如此行事不端、不知礼节的女子,若再将她留在明府,您也不怕传出去了,叫旁人觉得我府上女子皆同她一般,日后少不得影响茹娘和蕙娘说亲!”
明二夫人见郁枳一言不发,自以为得势,心中愈发得意,语气中的尖酸刻薄已然掩盖不住。
只是她尚未得意许久,便忽而被院门口一阵厉声给终结。
第56章 打脸
“你这愚妇,且住嘴吧!”
院外,匆匆走来一中年男子,身着儒袍,五官与明大人甚为相似。只是周身气质却要弱得多,看着倒像是个呆里呆气的老儒生。
明二老爷实则方从江州赶回来,前些日怀家主于江州设宴,广邀天下读书之士前去研学议经。
宴会结束之际,那怀家主竟然特意拉住他,私下问及不久这位表小姐的近况,情深意切,满腹忧虑。他方才知晓,怀家夫妇竟真将这小女娘视作亲生女儿。
他方才进府,本欲先寻着这郁枳小娘子,将怀夫人托他带的口信传达于她,仆从却告知他,他夫人携着老太太,同去静兰院了。
想起自家那悍妇,自这祖孙进了府,便没少在他耳边抱怨牢骚。他心中暗自打鼓,慌慌张张地,便也去了静兰院。
方到院门口,便听见此番言论。他心下又惊又怒。
“明二郎!你真当是反了天了,居然还敢吼我。你且快来瞧瞧,这祖孙将我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明二夫人原先还被吼得一愣,看清来人是自己那怯懦无用的夫君,心下顿时来了气,尖着嗓门,毫不顾忌着外人,上前就揪住明二爷的耳朵。
明二爷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几分脾性,瞬间便蔫巴了下去。羞窘又尴尬地,任由明二夫人捶打责骂。
终于脱身后,眼神略带歉意,走近郁枳几步,刻意压低声音道:
“你二伯母向来说话不带脑子,你莫要计较。”
郁枳见此情景,心中无语,黑线满额。她还真当,来了个能结束这场闹剧的救星,没想到是个想来和稀泥的。
她侧身,瞧了瞧外祖母被气得发白的脸。脑中回响了这明二夫人满口恶毒的话语来,只觉得若自己再软着脾性,只会让这明二夫人愈发觉得自己好拿捏。
“二夫人,你句句将那行事不端、水性杨花之名扣在我头上,你可有实打实的证据?”
“可曾亲自前去怀府问问,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此般空口无凭诋毁她人,便就是你祖传下来的做派?”
她每问一句,便冷着脸朝那明二夫人靠近一步。明明也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娘,此刻身上那股子威压却让明二夫人忍不住心慌意乱。
郁枳站定时,离着二房夫妇只相隔几步。眼神像是淬了冰霜一般,语气也愈发寒凉。
“你自己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儿,自然是有人口口相传,还需得我亲自去查证?”
明二夫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这小女娘逼问得节节后退,梗着脖子,颇有些底气不足地大声说道。
明二老爷在一旁,脸色都气得发紫了。
郁枳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冷嗤出声。
“我倒不知晓我究竟做了何事儿,千里相隔,居然能从江州传到南州来。若只是您道听途说或空口捏造,平白无故毁我清誉与名节,你可又担得起这罪责来?”
“你当我是从何处听来的?那江州太守家的二小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明二夫人心中也有些底气不足,但随即又想到自己这些消息的来源,不免硬气几分。不管不顾,便全然脱口而出。
闻言,郁枳眼底一顿,随即恍然大悟。她当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呢,居然还能准确地传进明二房中,原来是那许凌梦在背后搞鬼。
果然,坏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如此这般,十日之后,怀夫人将亲自为我筹备及笄礼,届时,明二夫人也一定要前来怀府。也便您亲自去同那许二小姐聊聊,让她再细细讲些我勾三搭四、行事不端的做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