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
“郁枳又没生病,就不劳烦哥哥了。”
男人软着脾气的一声,却让她心中的委屈,连带着前些日察觉到自己动心的迷茫,一块涌上心头。
鼻腔有些发酸,方才她也不想再待在此地,也觉得自己好生幼稚。
她迅速转身出门,连绿卿唤她,也没理会。
绿卿连忙跟上,墨白见公子眸光黯淡,望着那道渐远去的纤细背影,蹙起眉头,他心下一惊,转身跟上郁枳和绿卿。
“你跟来干嘛?”
绿卿早察觉到墨白跟在身后,但她一时也被小姐突然发脾气给惊到,没有心情同墨白斗嘴。
“小姐她为何生气?”
墨白不解,压低声音问道。
“你问我?不如去问问大公子。”绿卿白眼一翻,面色难看,全然忘记大公子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
“我瞧着也好好的呀?”墨白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心想,女人的脸真是说翻就翻。
前面,郁枳突然停下脚步来。
路上的冷风一吹,大氅上挥之不去的淡淡雪松香,反而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后悔和尴尬来。
失落过后,她又觉得自己也许太较真了。若说怀岁聿作为兄长,对她来说已是万分呵护了。但就因着自己那点儿心思落空,便也要将怒气撒在他身上,伤了彼此兄妹的情分。
或许只是自己做的冰糖雪梨,甜得难以下咽。但她可是按照记忆里的食谱,一比一做出来的啊,甚至为了照顾怀岁聿口味,还特意少放了些糖。
她都这般用心了,不可能怀岁聿还有个非女主做的食物不进肚的原则吧?或许说,原书之中云舒禾所做的冰糖雪梨,格外美味?
简直是对她厨艺的特大否定。爱情失意,事业上还挨批。
“小姐,您怎么了?”
墨白在后面瞧了许久,还是决定上前询问一番。
她转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白。
墨白被突然投来的带有一股幽怨的视线看得发麻,硬着头皮凑过去,“小姐,有何吩咐?”
“可是那冰糖雪梨太甜,阿兄才不爱吃的?”
她硬邦邦地开口。
墨白一愣,啥?小姐难道是因为公子浪费粮食而生气的??
那公子可是太委屈了,他想起那冰糖雪梨的来历,心中愤愤然,决心为公子平冤昭雪。
他抬眼,正欲开口,对上郁枳有些发红的眼眸,突然想起今日来送汤的那位侍女的来历,脸上突然为难起来。
片刻犹豫之后,墨白还是斟酌开口:“小姐,您可知您那侍女,似乎有些心思不纯。”
第28章 下药
郁枳眉心狠狠一跳,惠春?对怀岁聿图谋不轨?!
她承认怀岁聿那张脸,倾慕者大有人在,但自己却未曾留意过惠春是否心中也暗自倾慕着于怀岁聿。
墨白眉心紧皱,将白日之事细致地向郁枳娓娓道来。
大公子当时正在书房内整理卷宗,墨白在门外接过后厨送来的膳食。
只是公子无甚胃口,墨白劝说也无果。
不多时,院外又匆匆赶来一侍女,墨白瞧着面生,便将其拦下。
那侍女面色略有些慌张,但张口便是:“这位大人,麻烦行个方便,奴替郁枳小姐来给大公子送冰糖雪梨。”
墨白本来还想检查一下她手中的食物,但提到小姐名讳,便也不再多说,但想到公子不喜侍女近身,便想着自己拿过来送进去。
但那侍女又说道:“劳烦大人放奴进去,小姐今日有事外出,还有几句话托奴转给公子。”
墨白心想,小姐之事万不可耽搁,于是便打开门带着她入内。
入了书房,怀岁聿似乎也认得此人,见她面色有些不宁,以为是郁枳有话来传,便让墨白出门等候。
书房之内,惠春低垂着头,将手中的汤罐轻置于案几之上,随后又退至案前。
怀岁聿未有半分动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汤,开口问道:“小姐差你送来的?”
“是的,公子。”
惠春仍然低垂着头,但双眸却浮现些亮色来,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悄悄抬头,看向男人。
眼前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貌比潘安,不知曾入过多少人的梦中,生人勿近的气质,却又让人心生畏惧,不敢沾染半分。
世间独一无二的公子,就应像一个被摔碎精美绝伦花瓶、一只被钉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月神闪蝶、一只被牢牢掐住脖颈的九尾仙狐、或是一株碾碎的冰山雪莲……
世间美无所标准,但唯独美丽事物残缺破碎之时,才会成为永恒。
惠春一双眼痴愣愣地、直勾勾地瞧着。
因面带病容而染上几分脆弱的男人,那双白到有些刺眼的玉手,慢慢伸向那碗冰糖雪梨。
指尖与瓷勺相触,瓷盖与檀木桌面相碰撞,浓稠汤汁被轻轻搅动……
一勺,玲珑剔透盛在白玉色汤勺之中。
又带起一颗红到发紫的圆枣,离那张俊美的脸越来越近。
她眼眸深处,慢慢地汇聚起一股郁气,还有浓郁得快要掩盖不住、呼之欲出的破坏欲。
喝下去。
喝下去,公子,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倏尔之间,“哐当”一声。
那勺子像风卷残云般,被猛地砸向地面,在地毯之上触底反弹,又猛地碎成无数瓷片来。
连带着勺中的雪梨汤,四溅开来。
一时之间,室内静谧如死亡降临。
惠春瞳孔猛地一缩,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立即凝固起来。
发自内心的恐惧迫使她双腿发软,立马跪倒在地,头也死死埋在地上。
墨白闻声,心里一咯噔,急忙入内查看。
却只见公子此刻,满身威压、长身玉立站于案前,面色布满寒霜与戾气,漆黑双眸仿若寒潭沉星,半眯着眼居高临下,睥睨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侍女。
“若是想投毒,倒也该花些心思,掩去这刺鼻的气味。”
他微抬眼皮,唇边带着一抹讥诮的笑,神色愈发薄凉和森然,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玩意儿一般。
“大胆,你竟敢对公子下毒,且快供出幕后主谋!”
墨白只觉得背后发凉,一股恶意和阴谋感直冲脑门,他气愤地抽出佩剑,一把架在惠春的脖颈处。
心中的第一想法,便是公子身份已然暴露,这侍女定是二皇子一党派来谋害公子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心里又十分后怕。
如此恶毒之人,他和绿卿竟未察觉,让她在小姐身侧侍候了如此之久。
若是公子不曾有识得百毒之才,或许便将命丧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惠春似乎已然破罐子破摔,顶着锋利的剑,脖颈便拉出一道细细血痕。
她抬起头,一张脸扭曲疯狂,笑声恣意而毛骨悚然。
她扯着嘴角讥讽笑道:
“公子若是一直都做那天上的皎皎月,奴又何必以命为代价,也要将公子拉下地狱。”
墨白头皮发麻,虽然他有些听不太明白这女人在说些什么,但仍然觉得一股怒意蔓延全身,话中的癫疯痴狂让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怀岁聿面无表情,眉间逐渐浮现出不耐来。
他已经不愿再浪费在无意义之事上,且此刻喉咙干涩得很,他冷冷地说道:
“带她下去,明日押往县衙审问。”
……
郁枳听完故事来龙去脉,恍惚之间,事情像是拨云见日,却又在她心头蒙上更浓重的雾。
她面上有些怔愣,眼中带着困惑与难以置信,心底十分愤怒却又深感无力。
原以为,墨白所言是指惠春倾心于怀岁聿,没想到她竟然是因爱生恨想毁了怀岁聿。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这几日她同惠春朝夕相处,如何也看不来那样一个温和到没有棱角的人,内心竟然如此偏激和疯狂。
“哎,所以说,咱们大公子今日可委屈惨了。”
墨白悠悠说完,又打量了下郁枳的神色,见她眼中全然一片错愕与担忧,心里有些满意,忙为自家公子伸冤。
“欠不欠揍啊你,轮得到你在外面替公子叫惨。”绿卿白眼一翻,抬腿,利落地从身后踢了墨白一脚。
随后,又十分愤怒地插着腰,恶狠狠地问:“那恶奴此刻被关押在何处,不剥她一层皮,难泄我心头之愤!”
墨白额头挂满黑线,一脸“踹我,你死定了”,幽怨地拍了拍后腿的脚印。
“墨白,现下能带我去见见惠春吗,至少我与她主仆一场,我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郁枳语气平和,真挚地问到。
墨白换上一脸正色,有些迟疑,但又想到自己同绿卿也在,那侍女也伤不了小姐半分。
“不过那侍女如今疯狂得很,您得待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