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急坏了,“弟妹,你说句话啊!”
慕容氏六神无主地看向谢锦姩,“锦姩,你快劝劝你祖母。”
她偷偷使眼色暗示谢锦姩。
谢锦姩眉头一皱,落下两行热泪,
“祖母,您知道我母亲是不可能眼睁睁看您去死的,孙女也不忍祖母再受伤,原先我们家里是多么和睦,
祖父祖母慈善,儿孙绕膝,妯娌和谐相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难道真要为了过继的事,让这个家变得分崩离析吗?”
听见谢锦姩的话,老夫人精神恍惚了一瞬,是啊,原先这个家里多好啊,她差点忘了,以前家里一团和气,二儿媳孝顺听话,孙女也总惦记着她,给她送京中时兴的糕点。
不过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就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
她当然怀念从前的温情,想回到以前,可是她怎么能放任二房过继外姓人不管?
趁着老夫人愣神的功夫,谢锦姩又说:
“当时我父亲葬礼,要不是大伯娘三番两次地逼我母亲过继谢衍,我母亲怎么可能恼怒翻脸?倔强着非要从伯爵府过继,她就是在争这一口气!”
谢锦姩字字铿锵,刘惠兰的眼神飘忽,此事因她而起,她心虚。
“可是祖母在做什么?不仅没有帮我母亲做主,反而帮着大伯娘合伙逼我母亲过继谢衍。
谢衍谢衍,全是谢衍,祖母,我父亲尸骨未寒,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你就这么逼迫你儿子留下的遗孤,摸着良心问问,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儿子吗!”
谢锦姩将憋了两辈子的怨气说了出来,她早就想问问祖母,午夜梦回之时,她难道不怕二儿子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偷换孩子?
为什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胜在大房吃苦,却视而不见?
慕容氏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裳,神色痛苦。
老夫人如遭雷击,脸色逐渐惨白,显然,她也联想到了别处。
隆儿,她对不起隆儿,也对不起胜哥儿……
“我……我当然也是疼隆儿的,他争气,自小独立,从来不用我费心……”
老夫人眼神满是凄凉无助。
谢锦姩舒了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情绪,道:
“原本我母亲只是说气话,见你们这般行事,才逐渐下定决心。明明是你们把我母亲逼到这个地步,到头来却怪她无情无义,呵呵……”
谢锦姩的这两声轻蔑的冷笑,让老夫人意识到原来是她的所作所为,让儿媳和孙女都伤了心。
“祖母,大伯,你们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过我父亲吗?我总是梦到,他跟我说……”
老夫人浑身一震,“你父亲说什么?”
谢锦姩直盯着她的眼睛,“父亲说,祖母和大伯都欠他一条命,他永远不会原谅你们,他等着你们下去,到时候会好好跟你们算账!”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瞳孔骤然紧缩,欠一条命?什么叫欠一条命?
难道隆儿在地底下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老夫人吓得浑身抖若筛糠,隆儿要怎么跟她算账?
“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再三追问他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大伯,你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意思吗?”谢锦姩看向谢昌。
谢昌满脸诧愕,二弟怎么会给侄女托梦说这种话,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昌突然觉得屋里好阴森,他慌张地看向刘惠兰,见刘惠兰更是一脸的做贼心虚,
谢昌胸口的烈火熊熊燃烧,抬手就是一巴掌怒扇过去,
“贱妇!都是你害得家宅不宁,都是你惹弟妹生气!要不是你,我们谢家其乐融融,都是你这个搅家精!老子要休了你!”
谢昌将自己的害怕都化作了力气,按着刘惠兰打,仿佛是做给已经变成鬼魂的二弟看的,
就好像他把刘惠兰打了之后,就能将自己摘出来。
刘惠兰发出鸭叫般的惨叫声。
老夫人早已忘了‘撞死’的事情,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锦姩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眼中多了几分戏谑之色。做了亏心事的人,是最怕鬼神之说的。
她三言两语就占据了道德高地,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老夫人不是想以死相逼吗?
她偏要让她位居被动下风,偏要折磨他们的情绪,偏要让他们苦苦哀求。
趁着他们还短暂地陷在愧疚和害怕的情绪当中,接下来就该趁热打铁。
“够了!”慕容氏大喊一声。
谢昌停了手,老夫人也看向她。
慕容氏失神道:“锦姩说得对,从前两房和睦,我原本就想从大房过继,根本就没想过娘家侄子。”
听到这话,刘惠兰本想破口大骂来着,又硬被堵了回去,一口气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如果自己当时不催她,她是不是就过继谢衍了?
老夫人猛地回过神来,脱口道:
“胜哥儿自小就出色,你一定要过继他!”
她恸哭出声,几乎崩溃,
“你一定要过继胜哥儿,否则我死不瞑目!没法……”
没法交代……
说罢,她痛苦地闭上眸子,泪如雨下,
“隆儿,是娘对不住你啊……”她嘴里还在喃喃着。
谢昌陷入沉默,内心挣扎许久,最后整个人颓然不已,
“弟妹,你就过继胜哥儿吧,算我求你了。”
见状,谢锦姩心里的悬石终于是落了地,胜哥儿,姐姐终于把你要回来了。
慕容氏迎上他们的目光,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
“好,我答应……”
第71章 慕容氏喜极而泣
慕容氏的话音落下,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老夫人愕然抬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
“你们赢了,我答应过继谢胜。”慕容氏又重复一遍。
老夫人大喜过望,泣不成声,
“好儿媳,以后什么都翻篇了,咱们谢家还是像从前一样和睦的!”
老夫人的心中百感交集,和刚才不一样,她现在是高兴的哭。
谢昌狂喜不已,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竟有失而复得之感,就好像有一座大金山绕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怀里。
他死也不舍得撒手了,谢胜也好谢衍也罢,只要家业是大房的人继承,那就都是他的!
“弟妹放心,以后胜哥儿就是你的儿子,你怎么管教都行,他如果敢不孝顺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而这个消息对刘惠兰来说简直是太晴天霹雳了,她的面色灰白,脱口而出道:
“你不是不要谢胜吗?怎么就突然答应了?那我的衍哥儿怎么办!”
她在质问慕容氏。
还没等慕容氏说话,谢昌就恶狠狠地瞪她,
“给老子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谢昌又看向慕容氏,好声好气道:
“弟妹,你别理这个疯婆子,以后她再敢惹你生气,只管来告诉我,大哥替你做主。”
对上谢昌几乎要吃人的视线,刘惠兰浑身一激灵,吓得不敢再说话,
那一刻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如果她再敢说一声不行,谢昌真会掐死她。
刘惠兰纵使有万般的不甘心,也只硬生生忍回去,看着开心不已的老夫人和谢昌,刘惠兰是欲哭无泪,哭都哭不出来。
慕容氏更是情绪激动几乎无法自持,她依偎在谢锦姩身上,双肩剧烈颤抖。
做到了,她们做到了……
慕容氏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是,我该怎么跟娘家交待……?”
在老夫人和谢昌的眼里,慕容氏的哭是妥协和无力的,怎么交待?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那是她的娘家。
谢锦姩只感觉肩膀出湿热一片,她轻拍母亲的背以作安抚,
“母亲别难过了,好在祖母没有性命之忧。虽然没过继表弟,但是胜哥儿也品学兼优,父亲在天之灵,应该也会同意的。”
谢锦姩轻叹一声,像是认输了,
“刚才女儿送二舅娘的时候,她有句话说的对,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好为了过继的事情,闹得家破人亡,想必伯爵府也能体谅。”
她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母亲已经答应过继谢胜弟弟,您以后万万不能再说‘寻短见’的话。”
老夫人点头,“好,祖母不说了,都是祖母的错,我一早就知道你母亲想要个优秀的养子,还非得把衍哥儿塞给她,都怪祖母糊涂,以后断然不会了。”
“是是是,以后绝对不会,大侄女你放心。”谢昌连声附和。
一旦利益达成,他们立刻又变成通情达理的好长辈了。
慕容氏平复下心情,用帕子擦泪道:
“这几个月来家不是家的,我也不想这样。锦姩说得对,不能闹得家破人亡,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再也不想为了‘过继’的事情继续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