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恨?可他绝不会允许她被旁的男人动一下!
“正因臣妾是皇后,才来规劝皇上,为了绵延皇嗣,须得雨露均沾。臣妾岂能因儿女私情,独自霸占皇上,置江山稳定于不顾?”
说的冠冕堂皇,程芳浓走到皇帝身前,扬了扬手中红绸。
“若皇上觉得对不起臣妾,不如由臣妾替皇上蒙住眼睛,玉露身段与臣妾相似,皇上当她是臣妾便是了。”
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也好,他便不会只盯着她,时不时发病,吃什么没来由的干醋,做出些令她难以接受的轻薄举动。
上次那突如其来的一吻,程芳浓印象深刻。
且她正好趁机羞辱他一番,让他也尝尝蒙住眼睛,与人欢好的滋味。
她轻咬朱唇,想到某些难以启齿的恼恨。
自那次被皇帝轻薄,皇帝用尽卑劣手段让她记住他的脸,只能想着他,她再与侍卫欢好时,脑中总不由自主浮现出皇帝的脸。
对此,她恨之入骨,恨他的无礼对待,恨他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也要霸道地占据她的神思。
所以她没有直接将玉露送到床上,她要皇帝认清玉露的长相,即便蒙着脸,脑中想着的也是玉露,不是她。
这样程芳浓好受许多,她才不愿意皇帝与旁的女人欢好,脑子里却冒出她的影子。
那会让她觉得被冒犯、亵渎。
瞥一眼那红绸,皇帝明白了她的心思。
还在怪他不肯让她看到侍卫的脸?
可是,他身为天子,还不至于要逼迫自己去碰一个毫无感觉的女人。
皇后究竟是在给他送女人,还是把他当做玩物,送给别的女人,就像他将她赏给侍卫时一样?
僵持一瞬,程芳浓以为皇帝会拒绝,毕竟她羞辱之意太过明显。
哪知,皇帝竟伸手接过红绸,自顾自蒙住双眼,系在脑后。
随即,将手递向程芳浓:“皇后一番美意,朕岂能拒绝?有劳皇后扶朕去床上。”
握住程芳浓小臂时,他看不到对方面容,只能从对方的步幅感受到她的无情与决然。
也罢,这世间美貌的女子又非她一个,他不过是只沾过她的身子,才割舍不下。
他是天子,不管多留恋她的身子,都不可能只她一个。
他不信,他就非她不可,也不会允许自己,独独栽在她身上。
皇帝蒙眼坐到床上,听见程芳浓往外走的脚步声,忽而起了恶劣心思:“站住。”
“皇后,你最了解朕的喜好,今夜便由你代替宫婢值夜,她若伺候得不好,你来教教她。”皇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皇后素来体贴入微,如此小事,当不会拒绝吧?”
他怎能提出这般无耻的要求?!
是,他在报复。
她要皇帝蒙住双眼,皇帝便要她在外头听着他们欢好,就像皇帝听到她与侍卫欢好一样。
每当她以为自己做的够过分的时候,皇帝总能让她长见识,看到人能卑劣无耻到什么地步。
“好。”程芳浓没拒绝。
她故作镇定,走到屏风外,吹熄外头灯烛,冲屏风里的倩影吩咐:“玉露,开始吧。”
程芳浓知道自己不喜欢皇帝,一丝一毫也不喜欢,甚至憎恶,怨恨。
她以为皇帝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
可当她看到屏风里的倩影,袅袅婷婷行至皇帝跟前,跪到他面前,手朝着他腰间玉带钩伸去,她忽而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她是个正常人,没那么无耻,能看着别人在她眼前表演妖精打架。
玉带钩松开的轻响传来,程芳浓睫羽猛地一颤,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跑去外殿。
不知玉露怎么惹着他了,还是他不想被人发现他不中用。
程芳浓听到里间一声低咒:“滚!”
继而,是女子啜泣告罪的声音。
皇帝蒙着眼,感受到陌生女子的靠近。
女子战战兢兢,指尖碰触到他腰带时,皇帝眉峰一凛,莫名有种被冒犯的错觉。
不,他得隐忍,得学着去接受,去享用,要让屏风外的皇后看着,他会有许多女人,她这娇纵清傲的程氏女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要让皇后看到,他同样可以对旁的女人恩宠有加。
可当他闻到女子身上陌生的甜香,无端觉得腻烦。
不愿亲近,没有贪欲,只想远离。
他是天子,可以选择宠幸心仪的女子,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逼迫自己碰谁。
那他成什么了?
对,被蒙住双眼,处于被动时,他有种自己成了任人摆布的男宠的荒谬感。
这女人竟胆敢动他的带钩!
“滚!”几乎是带钩松开的瞬间,皇帝怒喝。
屏风外的皇后跑了,被他的吼声吓着了?还是被他要当她面宠幸人的架势吓着了?
到底没成事。
望春进来重新整理床褥,一应用品都换上新的。程芳浓无法接受旁人碰过的东西,哪怕没来得及发生。
已是深夜,皇帝没替她系绸带,独自去了书房。
程芳浓孤身睡在龙床上,等了片刻,侍卫没来,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再等。
也不去深想,皇帝为何没碰玉露。
大抵是识破了她们的奸计,不想让她们得逞。
姑母塞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些,皇帝拿她当个玩物,难道就会乖乖宠幸程家送的新人?
“玉露没承宠。”太后说出这个事实,似乎很不悦。
程芳浓浅饮一口热茶,轻拭唇瓣,借机遮掩看热闹的笑意。
“皇上不肯碰,我也不能强按头,人都亲手送到床上了,姑母还不满意吗?”
太后当然不能满意,可她也无法,即便要用那种药,也不能当着阿浓的面提,否则,平白戳中阿浓心里遗忘许久的刺。
当初她给阿浓下药,多少有些愧对这孩子。
“罢了,哀家再另外想法子。”太后暂且歇了再挑美人的心思。
若最后程芳浓仍旧怀不上,也是天意,届时她教阿浓假装怀孕,等十月生产之际,从宫外抱来一个合适的男婴,也不难。
与侍卫相处日久,程芳浓心中成算越来越大。
眼看着进了腊月,料想父亲和太后他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时机渐渐成熟,程芳浓再度动了挑唆的心思。
夜里,花几上冰清玉洁的腊梅散着幽香。侍卫寻欢之时,程芳浓忽而往床里退了些许,一手撑在他身前,一手护住肚子,娇声嗔:“你轻些,别弄疼我肚子。”
男人动作明显僵住。
程芳浓摸索着,拉住他的手,轻轻贴在她小腹:“姜远,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你要做爹了。这里,育着我们的骨肉,太医说,已有一个多月了。”
头三个月胎像不稳,这事程芳浓还是听说过的,随便编几句谎话,便将他糊弄过去。
料想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这些。
果然,男人宽大的手掌轻轻在她平坦的小腹抚摸着,动作小心翼翼,激动得指骨发颤。
殊不知,皇帝凝着她细瘦纤袅的细腰,唇角勾起玩味又嘲讽的笑。
为了笼络住侍卫的心,让侍卫替她卖命,她竟不惜假装怀孕,亏她想得出。
可他日日吃着避子药,她如何怀得上?
数日前,她才来过月事,恰巧染上风寒,没让侍卫碰。
当时他以为,那真是凑巧,如今想来,只怕是故意的,她对自己倒也狠。
皇帝看得出,这个女人蓄谋已久,终于按捺不住,想要他的命了。
忍了两个多月,她的耐心已超出他的预估。
正好,这场游戏,他也玩够了,到了收网的时候。
一连几日,程芳浓与侍卫相处时,都极为小心,仿佛很怕伤着孩儿。
还时常拉着侍卫的手,放在她肚皮上,让他听她对孩儿说些温柔的话,故意引得侍卫去想,孩儿会像爹还是像娘。
直到,侍卫不再着急碰她,而是习惯先抚摸她腰腹,甚至贴在她肚子上听动静,程芳浓低低笑话他:“孩儿还小呢,哪能听到什么,你这做爹的可真心急。”
可她胸有成竹,侍卫对“孩子”已有了感情,她很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
这一日,雪下得大,皇帝假惺惺关心她,说怕路滑天冷,让她早些回寝宫歇着。
不过是要与人商议事,将她支开罢了,程芳浓能猜到几分,也能预感到山雨欲来。
姑母和父亲的图谋,他不可能不知,可他一个病入膏肓,近来甚至时常躺在榻上咳血之人,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程芳浓并不放在心上。
宫人才扫过,院中梅花纹青砖甬道又积了一层薄雪,程芳浓略垂眸,走得小心翼翼。
忽而,一道人影闪过,快速掠过她,往皇帝所在的书房去,第一次偶遇姜远的一幕莫名浮现在脑海,程芳浓心头一喜,猛然驻足,回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