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程芳浓将柿子塞到溪云手里,向溪云许诺,也告诉她自己:“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们都会好好的。”
与皇帝之间,她必须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有些事不必追问,程芳浓也渐渐明晰。
比如大婚第二日,屏风外沉闷的磕碰声,溪云额上的伤,还有她迟迟找不到人,比如溪云时常泛红的眼圈,模棱两可宽慰人的话,都是何故。
溪云哭了一通,回到歇息的排屋时,正巧碰到望春。
见她眼圈红通通的,望春盯着她,讶然问:“溪云,你怎么了?今日怎么又是魂不守舍,又是哭鼻子的?”
溪云提防她,本不愿搭话,可又怕望春多想,偷偷去查探什么,反而给小姐惹麻烦。
是以,她吸吸鼻子,故作委屈:“没什么,就是昨晚值夜没睡好,早上犯困没办好差,被皇后娘娘训斥了。小姐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训我。”
说着,似乎委屈得又要哭出来。
望春递给她一方帕子,唏嘘又羡慕,只有一贯被善待的才会因一次训斥就这般委屈。
在这宫里,她都没有委屈的资格。
“没事儿,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又素来倚重你,等你歇息好,再好好当差就是了。”望春想着,顺口提议,“要不,往后我替你值夜?”
如此一来,既能让溪云不排斥她,又能让皇后娘娘看到她吃苦耐劳可以信任,还让太后娘娘看到她办事多用心,简直一举三得!
望春眼睛放光,跃跃欲试。
可溪云警醒着呢,当即拒绝:“那怎么成?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是皇后娘娘带进宫的,更不能偷懒,丢了她的脸面。”
最重要的是,夜里与小姐欢好的是侍卫,不是皇帝!望春机灵,值夜的机会越多,小姐暴露的风险越高,溪云恨不得自己顶替她值夜呢,断不能答应!
她语气有些不善,望春错愕。
溪云也意识到,她的拒绝生硬了些,语气和软道:“我知道你是好心,谢谢。胡太医看诊的时候,也多亏你机灵,若有机会,我会在娘娘面前为你说好话的。”
后面这句应承,是望春求了多日也求不来的。
怎么也没想到,溪云这会子自己松了口。
望春看看她眼睛,调转足尖道:“你先回屋歇着,我去去就来。”
溪云一头雾水,不知她要做什么。
刚收拾好铺盖,听到脚步声回身,便见望春捧着洗脸的铜盆进来。
“我拿冷盐水替你擦擦,再拿茶包敷敷,很快就不红了,明日也不会肿。”望春边说,边将沾了盐水的湿帕盖在溪云眼皮上。
帕子冰凉,溪云吸一口气,很快便感觉眼睛舒服了些。
望春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把铜盆夹在臂弯,腾出手替她关好门扇。
屋里,假装要睡的溪云,探首望着她背影,第一次觉着,这人也不是那么招人烦。
皇帝金口一开,给了程芳浓两瓶玉肌膏,过了明路的,不要白不要。
为了圆在胡太医面前撒的谎,省的姑母知道起疑,程芳浓还是匀出一瓶,吩咐宫人送去程家二房,给她的二堂兄程浔。
入夜,程芳浓双眼仍被皇帝遮起,她静静坐在帐间,手里攥着玉瓶,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软帐被撩开时,程芳浓便知他来了。
她坐直身形,摸索着,在黑暗中寻找他腰间革带扣。
男人腰腹骤紧,气息渐沉,捧起她脸颊,沿着她眉心、鼻尖落下缠绵灼热的吻。
大手也不规矩,抚过她脖颈肌肤,挑开交叠的襟口,熟门熟路攥住她心衣上缘。
程芳浓气息微乱,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娇声斥:“急什么?”
“衣裳脱了,本宫先替你上药。”
第18章
看不到,也吃不尽兴,皇帝有些负气,没动。
哪知,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继续捋虎须,她使力在他胸膛推了一把,语气娇纵:“本宫还使唤不动你了?难道要本宫替你宽衣?”
分明透着对他身份的轻蔑,仿佛他敢说一个不字,程芳浓即刻便将他从床上赶下去。
训狗似的,真当他是侍卫了?可这不正式他想要的么?皇帝胸口憋闷,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平复心绪,屈尊脱衣。
“你可知,本宫为替你求这药,受了多少委屈?你竟还不领情。”程芳浓衣襟松散,虚虚伏在他肩头,细颈与他颈侧涌动的经脉相贴,纤柔的指腹沾了些许药膏,沿着他背上狰狞的疤痕涂抹,动作极轻柔。
药膏清凉,女子指腹柔软,奇异的触感惹得男人几乎要控制不住战栗。
他握住她腰肢,稍稍侧首,鼻尖抵在她颈侧。
程芳浓指尖颤了颤,忽略他的干扰,继续涂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为了你,本宫才甘愿放下身段去求。本宫给你欢愉,给你恩赏,可你是如何报答本宫的?”说到此处,她似乎恨得牙痒痒。
停下手上的动作,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听到男人的闷哼,程芳浓才松开,把玉瓶塞到他手里,使起性子:“我当你是枕边人,你却转头便将我们的事,事无巨细回禀他。你只对他尽忠,却对本宫不忠,本宫还替你抹什么药?你死了我也不会心疼!”
撂下一句狠话,便气呼呼转过身去。
男人果然舍不下她,见她着恼,也顾不上背上的伤了,从背后环住她,以极温柔的方式亲她哄她。
虽然他仍守着皇帝的命令,不肯开口对她说一句话,可程芳浓能感受到,他听进去了,至少不会在皇帝面前乱说话。
翌日,程芳浓醒的比平日晚些,身上也没有往日的不适感。
大抵是那瓶玉肌膏的效用。
想起来,她脸颊便不由自主发烫。
她原不知玉肌膏还有这等妙用,都怪那侍卫自作主张!
男人听话是听话,却也有执拗的时候,知道那玉肌膏是好东西,非要用在她身上。
程芳浓咬了咬唇,扯下红绸,将脑中旖旎的回忆抛散。
一睁眼,对上皇帝戏谑的眼神:“卿卿在回味什么?”
他手里捏着一支娇艳的粉芙蓉,唇角微弯脾着她。
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但很显然,她方才短暂隐晦的情绪波动,皆被他抓个正着。
程芳浓脸颊火辣辣的,羞窘不已,有种被他捉奸在床的羞耻。
皇帝爱怜地轻抚娇嫩的芙蓉花,极有耐心地等待她回应。
昨夜的男人该不会把那样羞人的事都告诉皇帝了吧?
不,不可能!
程芳浓心口怦怦直跳,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昨日晚膳那道烤鸭很不错。”
“赏。”皇帝简单一声吩咐,刘全寿便下去打赏昨日掌勺的御厨。
屏风内,皇帝忽而倾身,将彼此的距离逼得极近。
那似笑非笑,透着侵略意味的眼神,令程芳浓想起他昨日赐药时说的话。
“望春!”程芳浓朗声唤人,嗓音发颤,“你进来伺候。”
绝不能与这疯皇帝单独待在一处!
只要有外人在,他就须得收敛。
其实溪云更让她安心,可她不能叫溪云,皇帝也不会因溪云的存在有任何顾忌。
“奴婢在。”望春应声,快步朝屏风里走。
刚走到屏风侧,便见帝后一坐一站,额头几乎相贴,姿态极为亲昵。
“滚出去。”皇帝沉声斥。
是因为想与皇后娘娘亲近,被她这个不懂眼色的不速之客打搅,皇帝不高兴了么?
望春忙调转足尖:“奴婢这就滚。”
红着脸,一溜烟跑没影了。
皇帝一手撑在床边,身形又俯低些,程芳浓被他迫得后仰,鼻尖仅隔一指节的距离,紊乱的气息与他的悄然融合一处。
“你不能。”程芳浓松散的青丝滑落肩头,嫣润的水眸蓄着紧张与惶然。
“青天白日的,你以为朕会做什么?”皇帝露出得逞的笑,抬起手,轻轻将娇艳的芙蓉花簪在她鬓边。
欣赏着女子与花还娇艳的玉颜,皇帝满意地站起身形,撤走对她的压制:“朕不过是替皇后簪一支花,有什么不能?”
程芳浓错愕。
对方招惹了他,又事不关己地,带着嘲弄的笑意走出去,程芳浓羞愤难堪,抓起床头软枕朝他离开的方向丢去。
今日起风,天冷了些。
程芳浓从慈安宫回来,换上一身袄裙,才跟刘全寿去书房。
皇帝身子似乎有些不适,盖着绒毯,斜躺在御案边的短榻上,屋子里还摆着炭盆。
有这么冷么?
程芳浓穿着袄裙有些热,边拿帕子拭汗,边想,皇帝未免太弱了些。
奏折摆在案头,足足两大摞,地上箱笼里还有。
皇帝闭目歇着,让她念着听,需要批注什么,便由皇帝告诉她如何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