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是知道周闯过去在大陆那段惨烈的情史。
周闯淡笑,“王董,有何指教?”
“唉,指教说不得……曾经我跟你一样,被那死女仔嫌贫爱富抛弃……”
王董有些得意,“好在命运眷顾我,又让我打赢了翻身仗,那死女仔也是老天开眼全家扑街了……不怕你们知道,我只用了三万,那死女仔就乖乖跟我训觉,被我调教得跟小母狗一样,让她撅屁股就撅屁股,生孩子就生孩子……”
“现在是我最听话的情妇,连睡觉都乖乖含着我,啧啧,那滋味,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王董滔滔不绝输出训女经验。
“……可见有些女仔真是宠不得,得在床上好好教训她才行,特别是这种豪门大小姐,心高气傲,就该摁着她的头好好调教,性顺了,人也听话了,天王,你说是不是?”
莫名的,王董感觉颈后有点冷。
这才发现,大家都在惴惴不安看着周闯的脸色,王董的酒也霎时醒了一半。
“不是,周,兄弟,不,天王,我,说的不是你的大小姐……”
周闯却笑,“不,王董说得对,我受教了,敬你一杯。”
王董顿时红光满面,“好说,好说。”
众人也颇有眼色,轮番敬酒,把王董哄得晕乎乎的,打个饱嗝,“……嗝……不行,喝多了,我要去,嗝,屙尿……”
王董跌跌撞撞进入卫生间,险些撞在镜子上,还是后面的周闯扶了一把,他感激不已,“多谢……”
可是下一刻他的后领就被人擒住。
“不谢。”
女生们刚路过男卫生间,仿佛听见洗手台发出了重重的惨叫声,外面那扇镜子爆开后,蜿蜒一道血迹。
她们面面相觑,快步走开。
周闯率先回到座位,抽着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领子的红酒渍,“刚被服务员的红酒分酒器撞洒了。”
众人嗅着空气里那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味,也是打着马虎眼,“……哈哈,红得好,这说明天王就是当红的命啊。”
谁也没再关心过王董的去向,他们心知他再也无法上桌。
途中,女侍应生经过,咬了咬唇,还是退了回去,弯着腰对周闯说,“先生,你要是不介意,厨房有盐粒,我可以帮你处理衣领的红酒渍。”
众人都没打断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男嗓依然沉冷,“不用。”
女侍应生急急道,“周先生,你放心,我有经验,我一定能处理好的!”
“你能不能——”周闯指骨撞着酒杯,“少管闲事?”
女侍应生满脸涨红,眼角溢出晶莹泪花,“对,对不起,先生,很抱歉打扰您的享用。”
旁边的赌王之孙何晋波一向怜香惜玉,叼着根雪茄,笑道,“正妹,这是块顽石,心里有人是捂不热,要不要转个目标,比如说哥哥我?”
女侍应生显然并不待见这种风流公子,甩着马尾就跑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语。
本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没想到她居然跑上台,跟驻唱歌手沟通一番后摆弄了下麦,“……那个,这首《夠鍾》送给21号桌的客人!”
驻唱歌手也很会热场子,“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呢?”
女服务生扬着青春活泼的高马尾,小脸白净,笑容羞涩,“所有在灰烬里面的东西,就该痛痛快快烧干净,更不值得我们回头寻找,人生的意义,不就是不断向前走吗?前面才是新生!我希望21号客人也像这首歌那样,不要再折堕自己,够钟就死心,度过低潮,迎接新生!”
“……好!妹妹仔说得真棒!”
酒吧里的客人纷纷为她鼓起掌来。
也有人往21号桌那边看过去,低声跟同伴议论,“……我的天,中间最高那两个,是不是晋波少爷和周天王?!”
她们忍不住想要拿出手机拍摄,被酒保小声提醒,“小姐,这里不允许拍摄,被发现会取消会员资格的。”
“……呃,好吧,对不起,不过我们可以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酒保也竖起手指,“用餐时间暂时不允许打扰,不过,他们要走的时候你们可以跟一跟。”
她们惊喜道谢。
“何事落到這收場,枯死在你的手上,風花月似戲一場……”
“遺容任你瞻仰,壯觀得誇張……”
女侍应生本就年轻,也有一把娇脆的嗓子,唱起婉转的情歌来别有味道,她边唱边用余光窥着21号桌的情况,灯光如瀑布般泼在男人领子微微敞开的锁骨上,阴影后那深邃的泛着灰调的眉眼,弥漫出一股破碎感。
她心也似针扎那般,尾音微微发颤。
“最終你,吐出這一句,別勉強。”
“……好!好听!”
客人们被她的表演打动,“妹妹仔,再来一首!”
女侍应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又被酒保叫过去,“西西,21号桌的客人想要见你,这是小费,哇,居然是一块名表,老世果然出手不凡。”
西西欣喜,“真的?”
“真的!”酒保啧了一声,“真没想到你居然深藏不漏,这首歌都把多少客人的心给勾走了,我看啊,21号桌也是你的裙下之臣。”
西西捋了捋发丝,“那,那我先过去。”
在众多女客们的羡慕目光中,西西脚步雀跃走到了21号桌,“……您找我?”说着还把表还给周闯,“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她抬起脸,认真道,“只要您能向前看,比送我什么礼物都强。”
何晋波啧了一声,冲着周闯道,“不得了,这戏唱得漂亮,还真是冲着你来的。”
花花公子这种戏谑的话让西西很不舒服,忍了又忍,“先生,请您不要对一个陌生人妄自揣测,恶意臆想……”
何晋波笑了,他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吊儿郎当的姿态。
“正妹,你晋波哥哥都说了,我们天王的心是金刚石做的,他那大陆的初恋都没死呢,你就把人咒成灰烬,啧啧,你说你这邪门的,不就是自寻死路吗?”他装模作样喷了一口烟云,“这回哥哥再有脸面,也捞不了你咯!”
西西被堵得发噎,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救护车鸣笛,凄厉,急促!
她心头更闷了。
“滴呜——滴呜——”
顶楼的客人们也被惊动了,纷纷往下头看去,“下面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帮派火拼……”
“我去,我刷到了第一视角的视频,血淋淋的,真吓人。”
“这可是弥敦道,条子也多,也太大胆了吧。”
“嗳,等等,这个男的,我怎么有点面熟?”
“……啊,我记得了,这不是那个曾生啊,他在尖沙咀很有名啊,热心公益,还为私钟女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哎唷,真是好人不长命喔。”
“大概是惹到什么仇家,大人物了……”
舆论声中,周闯剪切掉雪茄帽,雪松木片预热雪茄底部,动作优雅利落,被何晋波赞了一声靓,“天王你这一手要是放荧屏,不知得折堕多少芳心娇娇客。”
不过天王回港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过戏了,让何晋波暗叹可惜。
西西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近乎癫狂抢过了那个客人的手机,担架上的中年男人大腿被一条钢管生生穿过,哀叫声惨绝人寰,她猛然想到何晋波的话,死死盯住场中神情淡漠烤着雪茄的男人,浑身颤抖,“是你,是你对不对……你,你凭什么……”
随着雪茄被点燃,男人咬在嘴里,双肩舒畅展开,脸上情绪不多,但让她轻易识别出那是轻蔑和狂妄,混合着某种令她心惊的阴冷。
“够钟死心?你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唱?”
西西眼泪流出来了,攥着那块表,“就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你对我老豆下手?你简直……简直就是畜生,你就不怕粉丝对你失望吗?!”
“曾茜小姐,少装。”
男人轻吐出一口烟雾,模糊脸庞,戾气浓烈,“今晚你来劝我向前看,是什么目的你不清楚?曾生是你老爹,也是周英翠,我阿妈的学生,那个因为表白不成,在高考之前故意借着功课的名头,把我阿妈迷醉拍裸照发校园网的畜生。”
“把受害者逼得如丧家之犬逃离港岛,你老爹倒是会手拿把掐,现在还做起了风风光光的律师。”
西西踉跄后一步,“……你,你早知道?”
男人起身,绕着西西散漫踱步,“让我猜猜,你早就认出我?“
“不会是想——”
他嗤笑。
“牺牲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好来拯救地狱之下的我,为你老爹赎罪吧?”
周闯的话刻薄又狠毒,“就你这种圣母,钉在墙上我都嫌脏手,我对大小姐死不死心,轮得着你来管?”
“还够钟让我死心,我看你够钟给你老子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