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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表姑娘好难啊_岑清宴【完结】(19)

  不过而今后院里再也没什么宠妾、爱妾需要她忌惮的,她自然而然地享受着作为主母的顶级待遇——

  丈夫死了,而今她是这群妾室的唯一领导,她们会不会被克扣、守孝乃至守寡的日子好不好过,都得看姜清的眼色。

  姜灿微微垂下了头。

  她其实是很能理解姜清道立场的,但主母有主母的恨,公府里又有多少人是自愿呢?

  那个被误杀的赵姨娘难道是自愿的?

  姜清不会想到自己这侄女对倒霉的赵姨娘生出了怜悯,她早就将这号人忘在了脑后,当时被扼喉濒死的窒息也尽都不记得了,只觉得扬眉吐气。

  当然,还须得在袭爵的旨意下来前让陆玹孝期沾上丑闻,失去资格,才算真正扬眉吐气。

  是以她问姜灿:“今天他同你说了什么?”

  姜灿早料到青骊会事无巨细与她回禀,本就没打算瞒,也没什么好瞒的,善意的几句提醒罢了。

  孰料姜清听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满意道:“我就说我不会看错。”

  “灿灿,他果真待你不同。”姜清含笑打量她。

  姜灿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她一下午也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至多得出个陆玹“人好,坏在长了张嘴” 的结论,怎地到了姜清这儿,就“果真不同”了。

  姜清嗤笑:“你不要看他冷面冷语就吓着了,他这个人,对真看不上的是什么样,你没瞧见吗?”

  姜灿不说话了。

  姜清拍拍她的手:“跟你阿父说,焕焕的药吃完了,再写信告诉一声,请咱们郎中给她配。”

  姜灿低头应“是”。

  灯下看她,姜清发现,自己这侄女像极了她阿母。

  只女郎家现在眉间还有些稚气,再过两年,必是绝色。

  姜清满意,见她打扮素净,便将自己鬓边的脂玉簪子取下来插进了她发间。

  她如今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侄女,听话乖巧,又这副容貌,天生就该用来帮她一起把爵位留在自家人手里。

  人有三魂七魄,一年散一魂,七日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所以前四十九日,每逢“七”日,都要祭奠亡魂。

  江陵公五七这日,府里依旧请了人来诵经超度。

  府里人来人往,没有姜灿什么事,她干脆整理了一下手头供奉完的佛经,拿去捐给寺庙。

  原是想着去城中的大慈恩寺更近的,但先前又在静心庵供奉了长明灯,思考最后,姜灿还是选择了后者。

  马车辘辘,一路春光如海,风轻云淡,冲刷了公府里带来的惨淡心情。

  姜灿捐了佛经,又代姜清捐了香油钱。

  此前她日常所抄的佛经分了三部分,大部分都拿给妙心或者圆觉,转交给了陆玹,另一部分是给姜清的,剩下自己攒着,积一份功德。

  这次拿来的就既有先前攒下的,又有给正院的,以及正院婢女们所抄的,姜灿都拣字迹清晰的拿来。

  主持谢过她,并提议:“庵中有法会,女郎不妨过去听听。”

  姜灿还了一礼,笑道“好”。

  因有免费的讲经,附近村民百姓都来了,几座宝殿非常热闹,姜灿尝试着挤了挤,没挤进去,很干脆就放弃了,就在几间侧殿里转转挺好。

  时值暖春,小娘子小郎君没有不爱俏的,都换上了鲜亮的春衫。

  她一身茶色襦裙,落在旁人眼里,眉目澄清,天然雕砌。

  姜灿感觉到有视线追随自己,扭头巡睃,对上一个约莫四十余的尼姑,姜灿眼神算不得太好,茫茫人群里,只觉得对方神清骨秀,气质超群。

  见她看来,对方朝身边的小尼姑示意了几句。

  那小尼姑迎上前来,合十道佛,问:“女郎可是江陵公府人?”

  姜灿惊讶:“小师傅怎地看出来的?”

  这个年纪的女郎家,穿得这么低调沉稳的不多见,应就是刻意避开了。

  小尼姑只微笑道:“我们师父有件东西,想请女郎转交贵府世子。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倒是方便……”姜灿说着一愣,忽地清醒了,朝那位师父看去,果然于那沉静淡然的面目之上瞧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她沉默了下,开口:“请问,是……德慈师父吗?”

  姜灿是一个柔软到常令人咬牙叹息的女孩子,所以不会明白,为什么恨意能这么强烈、长久。

  强烈到迁怒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子。

  长久到亲子持续十数年探望,不肯相见,就连对方拖人转赠的生辰礼,也要拒绝。

  如果陆玹身上处处是江陵公的影子便也罢了,偏他洁身自好,容貌全无一丝相似,又十分争气。

  姜灿将木匣推到对方面前,还未开口,头皮就已经麻了。抬头觑眼陆玹,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位师父说……”她小心地道,“方外之士,生辰这种凡尘俗事,如浮云流水,早已不着于心。礼赠之物,只会缠缚人心,于修行无益……”

  【阿弥陀佛,陆施主若有心,不如将此些身外之物布施给贫苦,积德行善。】

  陆玹好像能想象出生母说这话时,面上淡然恬静的神情,但仔细深想,又有些记不清她的声音了。

  他缓缓地垂下眼睫。

  “知道了。”

  姜灿松了口气。

  却又听他问:“打开看过吗?”

  谁?她吗?

  姜灿当然道:“没有!”

  “看看。”吩咐的语气。

  姜灿这时不敢惹他,照听办事。

  打开匣子,里面用柔软的锦缎包裹着,展开以后,是一串佛珠。

  透明的,白水晶。一百零八子。

  因为太透了,姜灿的目光被吸引了很久,然后才明白他那个问题究竟问的是什么。

  身外之物……但凡对方收到这份礼物后打开看过一眼,便知并非金银俗器。

  她心里一跳,说不出为何感到难受。

  水晶本就稀有,更别提透度这么高的水晶,白水晶所打磨的佛珠又是所有材质中最为殊胜的。

  这份生辰礼,贵不在价值。

  真的是很费时,很用心。

  姜灿挠了挠手,挤不出安慰的说辞,只能道:“我可以替世子再跑一趟……”

  “姜灿,闭嘴。”他轻声道。

  陆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可姜灿却能感觉得到,他浑身的气息都不对了。

  那昳丽的眉眼中萦着霜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姜灿身体稍稍后靠,离他远了一些。

  远离危险,是人性的本能,但她又忍不住关心了一句:“……你,你是不是不太好?”

  陆玹撩起眼皮。

  她那双不会说谎的眼睛里面,盛映着担心、紧张,还有害怕。

  “你知她是谁?”沉默片刻,他这么问了一句。

  姜灿咬唇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消息倒是灵通。”

  他讥讽了一句,“是你姑母告诉你的?”

  “不是的,”姜灿好脾气地解释,“年前在静心庵,我自己瞧见世子了,后面去问的婢女。”

  “没有看世子笑话的意思,只是想着,世子那时应也不想见到我,才没过去。”

  陆玹想起当时,自己确实是看见了她新供奉的牌位。

  他默了默,看着那双被误解后依旧澄澈的眸子,心里破天荒蔓起了轻轻的歉疚。

  但他没有将歉意说出口,只是对着那串白水晶佛珠支支下巴。

  “送你了。”他淡淡道,“拿着玩吧。”

  第16章

  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个不高兴,说给她就给她了?

  姜灿垂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眼,对他嫣然一笑,道:“那我白拿了东西,只能多帮世子抄写两份佛经了。”

  她语气欢快,很高兴又带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陆玹却见过她这副笑容。

  明丽、粲然,故作轻快。

  和上次在奉国公府里,感到为难却又不得不为时一样。

  为了不让场合难堪,故意作出轻松的样子,缓和气氛。

  因着适才那丝歉意,他看不得她这副傻样,沉默了片刻,冷不丁道:“你不必因害怕而迁就我,不喜欢,丢了便是。”

  说着便要拿走,吓得原本还在沉浸欣赏珠串美貌的姜灿一下攥在了手里。

  “不是……”

  她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陆玹,未料到他心思细腻敏锐至此。

  若是普通的琉璃珠串,能哄他高兴点儿,收就收了,姜灿可能都不会纠结这一会。

  白水晶却是稀罕物,又是这么干净透明,无一丝杂絮的水晶。

  流光溢彩,好看死了,怎么不喜欢?

  可这跟上次被郑绥硬塞那把“乘月”是不一样的。

  这是人家给生母准备的生辰礼。

  她下意识就觉得不好,想拒绝。但又觉得,陆玹现在可能更不想再被拒绝一次。

  “真的不是因为害怕。”姜灿郑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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