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帝借着这次的事端,将其中一部分证据并国书送达北燕皇帝手中,言下之意是拿阿尔纳换李襄,不接受北燕提的互市条件。
这对阿尔纳此行是莫大的打击。
“父王膝下八个儿子,本王只是其一,倘若此次事情办砸,我与世子之位便无缘了,乌先生,您是此行正使,您务必要想法子,帮我扭转乾坤。”
乌先生捋须还未说话,那副使正巧将这封信送上来,
“郡王,乌大人,方才接到密信,萧镇在狱中写了绝笔信来,意在将银环归还给咱们,换取李襄人头!”
“他做梦!”
阿尔纳气得大拍桌案,唾沫横飞,“那夜若非他横插一手,银环咱们早到手了,何至于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大晋皇帝拘禁在此,成为他们拿捏父王的把柄。”
折了那么多人马,未能夺取双枪莲花,阿尔纳险些气炸,这段时日时不时将萧镇提在嘴边骂。
副使却讪讪劝道,“是,萧镇是混账,可眼下既有重获银环的机会,咱不如先咽下这口气,将银环弄到手,其余的日后再论。”
阿尔纳冷静下来,坐在案旁没说话。
副使晓得这个主意还得乌週善拿,于是将目光移向他,也将萧镇那封信递到他跟前。
乌週善接过信件草草扫了一眼,神色未变。
“郡王,我明白您心里急,恐回去没法跟王爷交待,但我认为此事得谨慎。”
“为何?”阿尔纳眼风扫过去。
乌週善道,“李襄是咱们最重要的筹码,您真的要交出去吗?”
“没门!”阿尔纳牙门一咧,露出阴森的冷笑,“我弄个假的人头塞给他们。”
乌週善失笑道,“可这信中写得明明白白,要亲眼见到李襄活人,再将银环交给咱们。你不交出去,银环怎么换回来?”
乌週善将信递给他,阿尔纳接过细细看了一眼,面露凝色。
乌週善对此事扔持怀疑态度,“郡王,自那夜琼华岛事发回来,我便细细推敲过,咱们的人一动手,那锦衣卫便反应过来,可见事先有准备,后来就连咱们埋在京城和皇宫的棋子也折损了大半,这意味着什么,这很可能是大晋皇帝请君入瓮的歹计!”
“你的意思是银环还在大晋皇帝手中?”阿尔纳不无绝望地问。
乌週善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我怀疑此行有蹊跷,咱们决不能上当,李襄决不能交出去。”
阿尔纳却没听乌週善的,他权衡片刻做出决断,
“这约必须赴,李襄今日不交,明日也得交。”
“若真有银环,咱们必须将东西拿到手,若没有,那么咱们也得抓住机会与恒王谈判,眼下想从大晋皇帝手里达成互市条件已希望渺茫,不如敲恒王一笔,回去咱俩也好交代。”
乌週善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动容,他和阿尔纳是此行出使的负责人,若颗粒无收,回去确实无法交差。
“马上不是除夕吗,使臣在京,依邦交礼仪,大晋皇帝该许我等入宫赴宴,届时自有机会与恒王会面。”
阿尔纳担心道,“若皇帝不邀请咱们呢?”
“放心,既然恒王要与咱们交易,一定会促成此事,除夕是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
第56章 给她压岁钱
接下来这几日, 明怡安心陪着荀氏招待族人,身为新妇难免成为众人的焦点,又是乡下来的, 大家伙对着她是关注有余亲近不足,只极少数人愿意上前套个近乎, 荀氏晓得大家伙多少有些介意明怡的出身, 便使了个法子,唤大少奶奶谢氏带着明怡去与年轻的少妇攀谈。
明怡去了,与她们一道聚在太太们隔壁的暖阁, 少夫人们的话题绕不开丈夫孩子婆媳乃至娘家,明怡呢,坐在一旁喝茶, 耐心听她们说这些家里长短, 听了一会, 她慢腾腾提杯往窗外的夜空一比,在心里与那些逝去的将士们说,
“过去你们总好奇家里的媳妇成日唠叨些什么, 今日我替你们听了……”
没有明怡插不上的话,偶尔还能给出几句很中肯的建议, 一来二去关系拉进, 奶奶们发现明怡极为好处, 一点不摆族长夫人架子, 甚至很愿意为大家伙支招,一时都拿自己烦心的事讨她主意。
明怡对女孩子总是格外有耐心,也不厚此薄彼,无论哪一房,无论什么出身, 在她这均一视同仁,天生有一股招人的魅力,半日下来,用午膳时,被人抢着拉去各桌吃席。
荀氏瞧见眉开眼笑。
下午少奶奶们伺候太太们摸牌,几位老太太坐在一处话闲,这些老太太上了年纪,眼神都不太好使,摸牌是不太成了,可不就剩一张嘴唠叨,论唠叨,四老太太是阖族之最,整个裴府都晓得她丈夫那桩轶事,老人家心里头不好受,长年累月养成嘴碎的性子,以至于族人瞧见她便躲,一个不慎,明怡被她给逮着了。
静静坐在她身侧听,时不时给老人家续上一盏茶。
四老太太从当初与四老太爷那场婚姻聊到那些不成器的儿女,最后又到孙儿外孙,一家子事如裹脚布又臭又长,她起先以为明怡不爱听,后来却发现孩子听得极为认真,甚至还与她理论为何要这般做,叫她老人家少管些儿女的闲事,多操心自己的身子。
说了大半日,老太太被她劝得豁然开朗,连称呼都从“越哥儿媳妇”变成“明怡”,“明怡呀,委屈你听我掰扯这般久。”
明怡摇头,“没有,不委屈。”
过去在肃州,常年生死悬于一线,那些温声软语靡靡之音,反而成了他们最好的慰藉。
就这么一回下来,四老太太成了明怡的铁杆,但凡私下哪个老人家说道明怡,她头一个站出来反驳,老太太口舌能力很不一般,骂人不带脏字还能把对方给气死。
荀氏松了一口气,看来往后再用不着她替儿媳妇站台,有人帮她给明怡撑腰了。
裴承玄连着两日没能寻上嫂子,到了分皮子首饰这一日,终于逮着明怡在春锦堂外的廊子上与人说话,前几日老爷们在外院分食物,妇人们闲着,到今日反过来,明怡原先被荀氏拘着,坐在花厅陪着盘帐造册,实在是无聊,得了空出来透气,就被裴承玄撞上。
“我们这有一桌棋牌,嫂嫂来玩。”
今日少爷们无事,聚在夏春堂玩牌下棋。
开宴当夜,明怡小露一手棋艺,被裴承玄夸得神乎其神,大家伙不相信,非嚷着要裴承玄把人请来,裴萱和裴依岚陪着明怡过来。
明怡上了桌,原来这裴家人玩牌下棋也带筹码,输了可是实打实输银子。
明怡一摸荷包干干净净,自个儿的银子花的差不多,裴家给的银子都存在嬷嬷处,不能输,可不得打起精神应付。
三局棋下来,将对方赢了个掉底。
大家伙见识了明怡的本事,便审慎许多,不敢再拉人家入局,人家是族长夫人,背后有金山银山,他们可赌不起。
来都来了,明怡也不能白来。
“我带你们玩一种博戏。”
没告诉大家那是她自创的博戏,名叫“行军难”。
掷骰子,下棋,掷出个“几”,便走几步,途中会有些陷阱和机关之类,谁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便算赢,这不用费脑子,老少皆宜,图画出去,很快由裴家书画坊的下人仿制几幅,一时在裴府传开了。
连几岁的稚儿也很快上手,明怡一手抱着钊哥儿,点兵点将,招呼几个小家伙上桌,玩的不亦乐乎。
人气一旺,明怡行程便满了,以至于每每裴越回府,时常寻不到人,别问,一问便是被哪家姑娘请过去玩或被哪位少爷哄着上桌下棋吃酒去了。
裴越给气得不轻,旁人家宗妇端坐高堂养尊处优给族人立立规矩,他家这宗妇极礼贤下士,哪桌缺人,哪桌有她的身影。
她怎么不去江湖上创个堂子,保管人才济济。
没准,振臂一呼,还能上阵杀敌。
裴越服气地立在厅前,半晌都挤不出个字眼,“她人在何处?”
管家笑着往后院花厅指,“方才见人说,少夫人陪着府上小少爷们在花厅下棋。”
可真能耐,混成孩子王了。
裴越没顾上回书房,信步往垂花门去,穿过一片小园子便到花厅外,夏日花厅的竹帘卷上去开窗透气,这大冬日所有竹帘搁下,再覆上一层厚厚的布帘,摆上几个围炉便成暖阁了。
里面不是女眷便是孩子,裴越没进去,而是来到离明怡最近的窗下,甫一发现还有一人,也与他一般嫌弃地盯着里面,满脸的不痛快。
“青禾,你这是怎么了?”
青禾瞧见是他,拱袖施了一礼,“回姑爷,没什么,就是我家这姑娘玩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