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又给他最小的儿子赐了一个校尉出身,以全乐统领多年劳苦功高和兢兢业业。
安抚好乐家,摆在霍翎面前最重要的,还是救灾。
青州知府能提前发现旱灾苗头,写折子向京师示警,就知道这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
江南那边有陈浩言盯着,只要朝廷的赈灾粮和药物能够跟上,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京师乃皇城,有霍翎亲自坐镇,更是不会有什么大碍。
一切都在顺利推进,眼看着灾害慢慢得以平息,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得以重新安定,青州隔壁的衡阳却爆出了千里绝收的消息。
真正让霍翎惊怒的是,这个消息不是由衡阳官员上报,而是由青州知府上报的!
衡阳遭遇的旱情比青州还要严重一些,但面对几月无雨的异常,衡阳上上下下选择了瞒报。
衡阳市面上的粮价一路水涨船高,不少地方都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老百姓为了谋求一条生路,不得不拖家带口逃往青州,这才让消息得以传开。
当天下午,霍翎召陆杭和宋叙进宫。
陆杭老成持重,现在的衡阳,正需要他这样的钦差前去坐镇,才能安抚人心。
宋叙出身衡阳宋氏,虽然与家族感情淡薄几近决裂,但他熟悉当地盘根错节的利益牵扯,能很快地担任副手一职。
无锋这个暗卫统领也会一路护送随行。
临行前,霍翎还给了无锋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把不算名贵的匕首。
无锋却是一眼认出了它的特殊之处。
——这是太后娘娘少时随身携带,曾用来处决过端王的那把匕首。
“娘娘……”
“事急从权。胆敢欺瞒、拖延,耽误陆尚书和宋大人赈灾之人,不论品阶,哀家允你先斩后奏之权。”
人力对抗不了天灾,如果衡阳知府能像青州知府那样,早早禀告朝廷,向朝廷求助,霍翎自然也不会怪罪。
但因为他的愚蠢,让天灾演变成了人祸,那就以死来向衡阳百姓谢罪吧。
“臣,领命。”
陆杭一行人抵达衡阳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遵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将衡阳知府、通判、通知,衡阳官职最高的三人都拖出去,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斩了。
行刑前,衡阳大大小小官员都被喊来观刑。
高台之上,血溅五步。
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噤若寒蝉。
斩完官员,那些趁着旱情囤积粮食、肆意哄抬粮价的商户和世家也都被一一清算。
从他们家中抄出来的粮食,都以极低廉的价格卖给百姓。
一直到朝廷的赈灾粮和一车车草药运入衡阳,衡阳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陆杭给霍翎写了一封折子,详细阐述了衡阳的情况。
有朝廷扶持,衡阳今年的日子虽难过,但也过得下去。只有等到来年春耕,地里重新收成,衡阳才算是从这一场旱灾里彻底走出来。
霍翎下令免除了衡阳、青州等地未来三年的赋税,让当地老百姓好好休养生息。
当年先帝在时,霍翎曾经提议要在燕西兴办州学,从民间和国子监选拔了一批出身寒门的子弟,让他们前往燕西历练。
一晃就是七八年的岁月,许多人都已经磨砺出来了,再让他们留在州学就是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他们都算得上是霍翎的嫡系班底,眼下衡阳知府、通判等职位都空缺了下来,霍翎有意将其中表现比较出色的人派去衡阳,让他们在地方上多历练几年,积攒一些政绩,再慢慢提拔回京。
这样稳扎稳打的晋升,才能历练出一位能臣。
等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陆杭、宋叙和无锋也都相继从衡阳返回京师,京师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细雪。
霍泽进宫给霍翎报喜,说是妻子关氏怀孕了。
第125章 “以权谋私,拥兵自重……
寿宁宫外的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炭盆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暖意,瓶中初开的梅花也逸散出淡淡的清香,不至于让门窗紧闭的宫殿显得沉闷。
霍泽手里捧着一杯清茶,都顾不上喝,满脸喜气:“大夫摸了脉,说是有一个多月了。”
霍泽二十二岁成亲,这个年纪不算晚,却也不算早。
小夫妻成亲三年才有这么一个孩子,也难怪霍泽会如此高兴。
霍翎也很为小夫妻开心:“前两日阿娆进宫给我请安,我都没看出来。”
霍泽道:“我和她也没发现。今早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张罗着要给她请个大夫,她还说不用,自己没有什么不舒坦的。”
霍翎疑惑:“原来是今早才查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就进宫给我报喜了?”
霍泽道:“嬷嬷说最好等到了三个月再往外说,但我哪里坐得住啊。反正也就跟自家人说一声,阿姐你得先替我保密啊。”
霍翎笑道:“我是肯定不会往外传的,就怕你自己憋不住。”
又问霍泽有没有写信告知霍世鸣和方氏。
霍泽道:“写了,肯定写了。”
他今天忙得不行。
大夫查出喜脉后,霍泽和关氏很是腻歪了一阵,才在嬷嬷的提醒下,匆匆去了趟安远侯府,给岳父岳母报喜,顺便拜托岳母过府住一段时间照看妻子。
从安远侯府出来,霍泽回去给远在燕西的霍世鸣和方氏写信。
眼看着天色还不算晚,霍泽又急匆匆进宫给霍翎报喜。
霍翎颔首:“那就好,父亲和母亲知道后肯定也很高兴。”
霍泽道:“原以为爹今年会回京述职,娘也能跟着他一起进京过年。我都三年没见他们了。”
边境将领三年一述职,霍世鸣今年原本是要回京面圣的,但今年雪下得格外早,边境榷场又出了些问题,朝廷担心边境会生出什么乱子,就让他这位主将明年再回京。
霍翎道:“父亲不方便回京,母亲是方便的。说不定收到你的信后,母亲就坐不住,要来京师与你过年了。”
提起方氏时,霍
翎的口吻没什么变化,就和霍泽记忆中一般无二。
霍泽悄悄抬眼打量了下霍翎的神情,却只能看到他家阿姐端坐高台,神情平静,无波无澜。
唉。
霍泽忍不住叹气。
他娘出身小门小户,眼界有些浅,人却没什么坏心思。以往和阿姐相处时,略发生过几次口角,但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也不可能一点儿磕绊都没有。
含糊着含糊着,这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后来阿姐嫁入皇室,成为皇后,家里多有仰仗阿姐的地方,就更不会惹阿姐不快。逢年过节都备上满是心意的礼物,每个月写上一两封家书联络感情。
可偏偏方表哥出事了……
他娘就此留下了一些心结。
霍泽不是没有劝过,但怎么说呢,有些事情不是旁人劝了就有用的,关键还是得自己想得开。
这几年他娘不愿意进京,未尝没有避着阿姐的意思。
好在听说方舅舅和方舅母已经从族里过继了一个男孩养在膝下,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想必他娘也该看开了。
霍泽不愿意在大喜的日子想这些糟心事,转而问道:“阿姐,安儿呢?我这回进宫,可给他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霍泽在麒麟卫当差,可以随意出入御前,前些年霍翎忙着熟悉政务,忙着与朝臣斗智斗勇,霍泽就常来宫里陪季衔山玩乐。
也就是这两年季衔山开始启蒙,霍泽才来得少了一些。
霍翎道:“他还在天章阁念书,这会儿应该快下课了。”
霍泽咂舌:“他还这么小,课业就这么繁重了。”
霍翎道:“也不独你心疼孩子,但他是天子,他的课业,不仅仅是我在盯着,文尚书、陆尚书和一众朝臣也都在盯着呢。”
霍泽一想也是:“我记得幼时我的课业不理想,爹就常拿阿姐来批判我,说我远不如阿姐聪慧。安儿随了阿姐,课业肯定难不倒他。”
霍翎微微一笑。
当年那个粗心大意、一惊一乍的少年,已经懂得捡好听话来讨好她了。
“你在这里坐会儿,安儿下了课后,会来寿宁宫给我请安,陪我一道用膳。”
“那成。”霍泽道,“正好在阿姐这里混一顿饭。”
霍翎看向无墨:“听到没有,记得让御膳房的人做两道国舅爷喜欢吃的菜。”
无墨笑道:“哪儿用娘娘特意吩咐,早就知会过御膳房了。”
不多时,外头传来行礼的声音。
殿门被人推开,小小少年迈着步子走入殿中。
相较去年这个时候,季衔山又拔高了一截,脸上的肉嘟嘟褪去了大半,显露出几分独属于少年的清隽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