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向你赔罪,夫人。”
(正文完结)
第72章 【番外】1
夜半, 流筝惊悸而醒,时隔多年,她竟又梦见当年姜国塔里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可是方才的梦里, 她看见不悔剑一寸寸没入季应玄的心脏,连血肉撕开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 一只手自身后缠上来,穿过她披落的青丝,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指节分明、修长, 从容地挑开她松乱的衣襟。
流筝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回落,却未回头:“你怎么在这儿?”
季应玄声音慵懒沉散:“你不记得了吗……我们都喝多了。”
凉风吹起金丝帐, 透过这一瞬的起落, 流筝看见了散乱满地的酒坛、酒壶、酒杯, 还有她被撕成数块的披帛, 随意抛掷的钗环。
见她沉默不语,季应玄从身后拥住她。
他的体温比她记忆中冷了许多, 仿佛含化冰雪的春水、夜露滋润的寒玉, 在炎意将至的初夏时分,格外惹人流连。
就连声音也如水似玉, 清润无锋:“是我情难自禁,是我的错。”
流筝却不领他的好意, 直言道:“不必, 我记起来了。”
是她心情不佳, 故意饮醉,明知他一直在门外守着, 还要故意摔了杯盏,引他闯入。
七分醉意呵在耳边, 酒气酿成情欲,她攥着他的衣襟,又是哭,又是笑。
自大选结束多少天了,她沉静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冰雪消融的情绪。
季应玄好似与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也不耐烦听,压在他怀里吻他,扯他的衣服,咬在他颈间。
然后是天旋地转,云雨颠倒,疾风抚繁弦,暴雨湿新蕊。
间歇,流筝睁开水雾朦胧的饧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好似穿过他,落在渺渺的远方。
她问:“你是谁?”
按在腰上的手骤然一紧,疼得她蹙眉,清醒了些。
季应玄望着她,目光里闪过恼意、震惊,继而是无措的茫然。
冷风吹了进来,旖旎散开,人就醒了。
流筝想说什么,却被捂住了嘴唇,继而眼睛也被迫闭上了。
她听见季应玄道:“你醉了,安静些。”
他只叫她安静,自己却放肆不休,以至于流筝酒醒了大半,睡着后又很快醒来。
她拂开季应玄的手,披衣下地,赤脚绕过屏风,心念微转,脚下涌起清凉的冰雪意,瞬间将一身痕迹清洗干净,一丝酒气、一丝暧昧的余韵都不剩。
她更衣,绾发,折回屏风边望着他,整个人清冷明澈,仿佛远道而来。
端的是翻脸不认人。
季应玄垂目不敢再看。
其实她怎样的态度他都能接受,只是比起恼怒哭恨,这样视他如旁人的冷淡实在太伤人。
远比他想象中要难捱。
流筝说:“夜深了。”
季应玄不顾她的话外之意,却道:“可是外面在下雨。”
流筝扭头去看,并没有下雨,月光亮堂堂地照进户来。
她抿了嘴唇,似是有些为难,该怎么把人请走。
季应玄也起身穿衣,自他大选那日露了端倪,此后又换回了红衣,那样鲜艳明烈的颜色,裹在他身上却有种凝滞的冷浸。
云开月移,斜照半身,宽袍荡荡,青丝不动。
流筝望着他苍白锋利的下颌线,恍惚间错觉,他是从幽冥界归来的游魂,只与她一息温存,待她解开心结,再猝不及防地消散。
他会走的。
流筝隐隐觉得,眼前非真,梦里非假,姜国塔的旧事会一遍又一遍发生。
流筝忽然觉得呼吸急促,转身就走,季应玄从身后追上来,将她拉开一隙的门又“咣当”阖上。
他的手,紧紧攥着流筝的手臂,止不住地发颤,紧了又松,最终缓缓放开她。
漫长的对峙里,他的声音也变得沉哑凝滞,他说:“好,那我走。”
流筝没有答复,季应玄却感觉到她的呼吸瞬间轻松下来。
正欲推门之际,忽然一道剑光破窗而入,季应玄抬手,掌心幽蓝色的莲纹将那剑光拢住,剑光化作了一封书信模样,看封题,是祝春澜寄来的法旨。
迷茫与失落瞬间被妒意点燃,季应玄终于连最后一丝君子风度也没绷住,当着流筝的面就拆了那信。
“姑姑亲启:予误闯瘴林幻境,力有不逮,盼姑姑拨冗相救,若姑姑无暇亦无妨,予必勉力一试。夜深搅扰,待春澜归来谢罪。”
流筝透过纸背看完了信的内容,伸手往季应玄要,他却不给。
季应玄道:“他自己说了,让他自己试试。”
流筝说:“子苏这个孩子,一向怕麻烦我,他既然夤夜给我寄法旨,说明情况已十分危险。”
季应玄说:“你倒是了解他。”
流筝点头:“他出生时我在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母亲苏如茵这一胎怀得艰辛,祝仲远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攀上雪山,求到了流筝面前。彼时流筝已是剑仙之尊,给苏如茵渡了三天的灵力,才助她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是以流筝待祝春澜,总比待其他小辈多些亲切。
季应玄说:“我去救他,不必劳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