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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雪弥漫_严雪芥【完结】(7)

  那瞬间,她转念藏起真实的自己,想着,既然“虞谷秋”在他那里碰了壁,那她就换成“吴冬”再和他认识一次。

  但似乎“吴冬”更加不受待见。

  这算有缘还是没缘?

  虞谷秋迷迷糊糊地想着,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

  隔天的午休,虞谷秋再一次拿着林淑秀的东西去了紫荆花园。

  她想再试试,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抱着忐忑的心情,虞谷秋来到了小区楼下,正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汤骏年正巧从楼里出来了。

  然而,她的视线却聚焦在了他的手中——他正牵着一条导盲犬。

  那是一条皮毛发亮的拉布拉多犬,身上穿着红色的工作小制服,上面三个闪亮的金色大字,“导盲犬”,下面还有它的名字,飞飞。

  原来他平常出行依靠的是它吗?虽然对导盲犬了解不多,但她也知道导盲犬不好培养,数量稀少,运气好才能匹配上一只。这大概对汤骏年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胡乱思索的功夫,一人一狗已经越过虞谷秋往前走去,她回过神,发现自己错过了叫住他的最佳时机。

  “……”

  她盯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开始好奇他要去哪里,脚步也在不知不觉间快于意识地跟了上去。

  ……这样不太好吧,这算不算变态?

  虞谷秋一边在心里质疑,一边洗脑自己这是为了接下来找一个开口的时机,终究是掩耳盗铃地跟住了汤骏年的步伐。

  她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地出了小区左转,走进了一条逼仄的小巷子。

  光是看他的背影,虞谷秋会觉得这真的是个盲人吗?看上去只是在寻常地散步遛狗罢了。而要从零到一做到这种程度的熟练,又需要多少的练习和摔跤。

  巷子两旁是各式苍蝇小馆,装修都差不多,招牌清一色的红底大白字。饭点时分生意热闹,香气从档口喷出。虞谷秋看着汤骏年停在一家米线店前,这家店的装潢唯一区别于其他的是在门口支了一张桌子。

  汤骏年就在这张桌子边坐下,飞飞跟着安静地蜷进他的脚边。

  他很熟练地摸到纸巾的位置,在桌子上擦了一圈,动作间店内的小伙儿迎出去,招呼道:“还是一碗麻辣米线?”

  汤骏年对着声音的方向点点头,对方应了一声便又进去,剩汤骏年独自坐在那里,从口袋里掏出了有线耳机戴上。

  他在听歌吗?

  虞谷秋在原地纠结了片刻,觉得这又不是上前搭话的好时机,可是原地站着显然也很奇怪,思索后她干脆默不作声地擦着他的桌子过去,走进了这家米粉店。

  刚才给汤骏年点单的小哥招招手:“吃啥?可以扫码也可以直接点。”

  虞谷秋是吃过午饭来的,扫了眼菜单后说:“可以只要一份拍黄瓜吗?”

  “没问题,你自己随便找个空桌坐哈!”

  店里就小伙儿一个忙前忙后,不过本身店面就不大,里面六张桌子,就两张坐了人,怪不得一个服务员也够用。

  拍黄瓜的出菜速度很快,小伙儿先给虞谷秋端上菜,虞谷秋顺势叫住他,指着门外道:“明明里面还有座,为什么让他坐外面呢?”

  “哦,那个人啊,老顾客了,他一直坐外面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喜欢坐外面吃饭吗?”

  小伙儿耸耸肩:“应该吧,他自愿坐外面的。”

  虞谷秋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他火急火燎地走开了,隔壁的客人正嚷着要加辣。

  她戳着上来的拍黄瓜,本就吃饱的肚子更没有一丝食欲,胸口堵得慌。勉强夹起一口,自己都不知道跟谁较劲似的扔在口腔里嚼个粉碎。

  小伙儿加完辣,又匆匆端着刚出锅的麻辣米线端到了店外,蒸腾的热气很快被街上吹来的秋风打散了。

  虞谷秋隔着蒙尘的旧玻璃,隐约地注视着被一门隔开的汤骏年掰开竹筷子,低头挑起米线一口一口地吃起来,日光照在他的后颈,他就坐在猛烈的阳光下吃饭。

  偶尔,会有车子非要途经这条逼仄的小巷,几乎是擦着两边过。虞谷秋能肯定,那扬起的大半灰尘都成为了汤骏年碗中的佐料。

  但他吃得心无旁骛,吃相倒是和当年在食堂里她见到的样子没区别,速度很快,吃相却不显急躁,不会溅出多余的油点,哪怕他看不见了也是一样,领子处干干净净。

  虞谷秋有一下很恍惚,错觉自己正坐在当年的食堂中,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着几张桌子,偶尔抬头就看见他吃完饭了。

  那个时候的虞谷秋很珍惜那样的时光,可以借着座位的优势痛快地看他,想象着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她擅自规划着他的蓝图,认为他一定会在窗明几净的科研大楼里吃漂亮饭——鸡蛋煎得圆滚,蔬菜颜色鲜亮,精致到不能轻易让人下口的食物,但是足够漂亮,像会被放到餐厅橱窗里只是引诱人进入的假模型,正如汤骏年曾经给人的感觉。

  就算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也不该是这样——她回过神,看着汤骏年在烟尘滚滚中起身。

  蜷在桌下的大狗终于得以施展身体,昂首挺胸地领先几步到了前头,一个转向,轻巧地避开了路上一个正在施工的井盖。

  虞谷秋提起的心落回去,刻意拉开几分钟距离后才再度跟上。之后汤骏年一路没有停留,往地铁的方向走去。

  这回导盲犬倒是畅通无阻地进入地铁,工作人员还热心地将汤骏年引导上列车。

  虽然他看不见,虞谷秋却还是做贼心虚地换到了另一截车厢,一路抻长脖子注意着汤骏年的动静。

  每次在换乘站被淹没时,她都以为自己要跟丢了,但人潮散去后,远远地眺望到一人一狗安静地缩在最角落,哪怕地铁逐渐开向偏僻地段,四周逐渐空出座位,他也只是默默贴着车壁站着,一直站到下车。

  这时,跟踪难度陡然变高——这一站居然只有他们两人下了车。

  等虞谷秋走出地铁口,看见地图牌上的标志时终于明白了缘由:前方是墓园。

  这个墓园的规模很小,工作日的下午没有人,此刻就只有他和她。虞谷秋这下更不敢靠近了,遥遥地走在后头。

  从地铁出来到这里的途经地上有家花店,汤骏年抱着刚从那里买的一簇白玫瑰,来到中央第三排左数第六个位置的墓碑处,蹲下身将已经空置的瓶子插上鲜花。

  更多的细节就看不清楚了,她驻足的这个角落实在很远,只能望见他蹲下又起身的背影,今天的云很高,显得那背影在云底下很低。

  那个背影一直站着,只有身下的影子跟着阳光在微妙地转动。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转过身离开了。

  虞谷秋却没有跟着动,她在刚才的二十分钟里打定了主意不再继续跟下去。

  趁着他走,她来到他刚才的位置,带着不安与好奇的心情看向墓碑——映入眼帘最醒目的那排瘦金大字,镌刻在黑色的碑上。

  【母,林昕芸之墓。】

  卒于十年前。

  第5章

  来到医院跟林淑秀报告情况时,虞谷秋仍被林昕芸三个字冲击着。

  ……原来汤骏年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而且,她姓林,那和林淑秀会是亲缘关系吗?

  这么说起来,林淑秀当时并没有指名道姓,只说送的地址,会不会她其实要送东西的人是林昕芸?

  那她知道对方已经去世的事了吗?

  一路上虞谷秋在心里琢磨,想着该如何搞清楚这些事。

  病房里,林淑秀正精神十足地用手机刷着直播,主播“家人们”的喊声激情昂扬,叫得邻床的大姐时不时探头让她声音轻点。

  “林姨,您别打扰人家休息!这不是在养老院你自己一人住呢!”

  虞谷秋替她向隔壁道歉,林淑秀却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但好歹把手机关掉了。

  “怎么样,这次人在吗?”

  她抬起头,眼睛眨巴眨巴,迫不及待地问起东西送到没有。

  虞谷秋反问:“您想要我送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啊,我没和你说吗?”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

  “你也真是的,不问问清楚。”她又理直气壮怪上她了,“男的呀,他眼睛看不见。你见到的是这个人吗?”

  “那是的。”

  林淑秀刚才松快的表情逐渐淡去,紧紧盯着虞谷秋。

  “他看上去过得怎么样?”

  虞谷秋从不知道林淑秀的语气可以这么温和。

  “他似乎是一个人住的。至于过得好不好……”

  如果她从不认识汤骏年,会觉得过得不错吧。能够自力更生有条不紊地过生活。

  但她偏偏见过曾经的汤骏年,要她说出“过得挺好”这四个字……她觉得很残忍。

  “我也不知道。”她只能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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