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努力的份上,她并未反驳,反而端着一张认真的脸,对谈之蕴道:“谈公子放心,我们不过是表面夫妻罢了,倘若将来你遇见心仪的姑娘,我定会干脆利落与你和离,再为你准备一份聘礼。”
说这些话时,姚映疏心都在滴血。
不过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给就给了!
目光宛如蜻蜓点水,从姚映疏和谭承烨脸上急掠而过,谈之蕴心头升起无数个念头。
坦白说,他有些心动。
以往师父也动过为他说媒的心思,但纷纷因他那酒鬼老爹不了了之。
他也没儿女情长的心思,只想早日高中,奔赴仕途。
自负地说,以他的容貌才情,到了京城,定会有人为他说媒拉纤。长到十八岁,谈之蕴虽从未幻想过未来妻子的家世模样,但他可以肯定,绝不会是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娇娇贵女。
与其将来陷入被动,倒不如先为自己聘一房妻室。
这位谭夫人容貌出众,聪慧机敏,倒是个好人选。
且送上门来的钱财,蠢货才不要。
思虑清楚后,谈之蕴微笑颔首,“好。”
姚映疏和谭承烨眼里同时冒出精光。
“你同意了?!”
谈之蕴笑,“不错。”
“太好了!”
谭承烨兴奋地险些蹦起来,“谈大哥,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谈之蕴点头,嘴角笑意收敛两分,颇为苦恼,“只是,我后日便要离开雨山县了。”
“我们和你一起走!”
姚映疏和谭承烨异口同声。
谈之蕴讶异扬眉,旋即了然,温和道:“那明日收拾收拾,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姚映疏激动攥拳,勉强压住欣喜,“我们东西有点多,或许要租辆马车。”
谈之蕴:“好,我明日去租。”
话都放出来了,姚映疏自然不能让谈之蕴出银,起身进自个儿屋,纠结小半晌,忍痛拿了包碎银子给谈之蕴。
“这个谈公子拿去。”
谈之蕴推拒,“不必,租辆马车的钱我还是有的,怎么能拿谭夫人的银子?”
谭承烨拿过荷包,一把塞进谈之蕴手里,真诚道:“谈大哥,这点银子给你我都嫌寒碜,你还是收下吧,往后我再给你更多。”
姚映疏:“……”
这个败家子!
剩下的银票要是给他,迟早要被他糟蹋完。
谈之蕴“勉为其难”收下,对二人露出感激的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姚映疏勉强露笑,“天色不早了,谈公子快回去歇息吧,咱们后日见。”
“好。”
谈之蕴起身,“谭夫人,谭小公子,告辞。”
“谈大哥,我送你。”
谭承烨积极不已。
谈之蕴失笑,“就在隔壁,几步路而已,不用送了。”
谭承烨只好留步。
辞别二人,谈之蕴心情不错迈出院门,仰首看向天边明月,眼底清冷似寒潭。
送走谈之蕴,姚映疏和谭承烨连夜收拾行装,谭老爷收藏不少玉器古玩,在搬家时皆被姚映疏和谭承烨藏在谭宅极为隐蔽的地方,因此二人只带贵重物品和衣物。
收拾妥当已是寅时,二人困得不行,勉强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出发那日,姚映疏和谭承烨天不亮就起了,抱着行李在厅堂内等着,听到三声沉闷敲门声,谭承烨眼睛一亮,快速去开门。
谈之蕴站在门外,身后立着一辆马车,“可以走了。”
谭承烨压低兴奋的嗓音,“好,谈大哥稍等!”
他快跑回去,拎着行李往马车上扔。
来回几趟,总算把东西搬完了。
姚映疏拎着竹篮出来,将院门锁好。
“咱们走吧。”
“好。”
等二人坐好,谈之蕴低声轻斥,驱使马车驶离杨柳巷。
巷子尚在沉眠,哒哒马蹄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声又一声,仿佛踩在姚映疏心上。
她的心跳随之加快,砰砰砰的,似下一瞬便要从胸腔内跳出来。
情不自禁用手捧住胸膛,姚映疏深吸一口气,暗自平复内心情绪。
畅通无阻来到城门口,天已大亮。
出城的队伍排成长队,谈之蕴拉停马车,清润嗓音透过车门传入姚映疏耳中,“你们先等等,我去去就回。”
姚映疏掀开车帘,看见他往某处走去。
片刻后,折回来的谈之蕴将怀里热乎乎的烧饼和包子递进车厢,温声道:“还有一会儿才能轮到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
姚映疏:“多谢。”
正因背井离乡而心情沉郁的谭承烨感动,“谈大哥,你人真好。”
谈之蕴牵唇温和一笑,心道反正用的也不是他的银子,“快吃吧。”
“嗯嗯。”
谭承烨点头,轻轻吹气,咬下一口烧饼。
姚映疏拿起一个白胖包子。
包子暄软,用料扎实,一口下去,馅料和着汁水在舌尖滚过,香软好吃。
姚映疏满满咬上一口。
简单吃完朝食,三人又等上片刻,才轮到他们出城。
金乌喷薄而出,朝霞漫天,昭示着今日是个好日子。
姚映疏盯着东方红日,暗自祈祷,希望今日一切顺利,他们能安安生生离开雨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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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车行租用的马车比不上谭府的, 几个包裹挤占了不少空间,只能勉强再装下姚映疏和谭承烨。
二人相对而坐,对方的表情变换能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谭承烨丧着一张脸叹气时,姚映疏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她纳闷,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谭承烨耷拉着眉眼,语气里满是忧愁, “你没在雨山县住十年,你不懂。”
他悄悄开窗,眷念的目光扫过城门拥挤的队伍,街道两旁叫卖的小贩, 蓝天之上穿云而过的飞鸟, 皱着脸用哭腔道:“这里是我家, 我舍不得。往后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姚映疏撇嘴。
谁不懂?
当初离开住了十六年的村子,她也很心痛好嘛?不过是谭府的日子太好, 硬生生让她压下乡愁。
看在这小少爷真心实意难过的份上,她没出声挤兑, 浅浅安慰道:“总有一日能回的。”
谭承烨抹了把眼泪,水灵灵的眼睛瞪向姚映疏,控诉道:“要不是你, 我也不用背井离乡。”
这下姚映疏不忍了,一个白眼丢过去,没好气道:“你要真舍不得,那就别走了,留下来。”
“那不行。”
谭承烨语速飞快地瓮声瓮气道:“我还得留一条命给我爹争光呢。”
那不就得了?
姚映疏无语。
这小少爷理智上知道必须要走, 只是情感上终究不舍,方才是对她宣泄情绪呢。
她不想再搭理他,开窗透气。
帘子刚拉上去,就见谈之蕴驱使马车往城门口赶。
看守城门的兵卒迎上与谈之蕴说话。
他拿出路引,待那兵卒看完,对人道:“放行。”
谈之蕴拱手致谢,那兵卒一脸受宠若惊,口中念念有词,赶紧让人把鹿砦推开。
回到车辕上坐下,谈之蕴拉住缰绳,轻叱一声,马儿扬起蹄子,哒哒往城门外走。
姚映疏松了口气,放下车帘。
但她这口气显然松早了,下一瞬,只听一道怒声喝道:“拦住前面那辆马车!”
姚映疏一惊,急忙掀开车帘往后看。
阵阵马蹄声中夹杂着行人的惊呼,尘土飞扬,模糊了来人的脸。
姚映疏还是看清楚了,是郑文瑞和他的小厮!
细细数去,竟有十一二三之数!
姚映疏着急道:“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谈之蕴自然也听见了,沉着脸,从容不迫驾马。
但与笨重的马车相比,显然是骑马更快,片刻后,郑文瑞等人追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小厮驱赶城外百姓,大声嚷嚷,“让让,都让开!郑府文瑞老爷办事,自行离去者,有奖!”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朝天散去。
丁零当啷的声音落地,有的百姓欣喜若狂弯腰去捡,有的冷脸拉着亲朋后退,也有的不畏强权,高声质问:“干什么?这城门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堵着不让人过?”
守城兵卒自然认识郑文瑞这位县令老爷的大舅子,苦着脸道:“郑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郑文瑞连个眼风都没露,望向谈之蕴的目光阴冷无比,扬声道:“来人!将这拐带良家妇女的拐子给我压回去!”
“拐子?!”
“什么?有拐子?”
“拐子?当家的,快看好孩子!”
无论进城的还是出城的都闹成一团,有的紧紧握住孩子的手,也有心疼妻子儿女的直接拉着人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