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姚闻远最近逢人便是三分笑,生怕别人不知他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妻子。
楚盈和姚映疏对视一眼,母女俩齐齐笑出声,“我和欢欢说悄悄话呢,可不能让你知道。”
姚闻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偏头和刚坐下的谭承烨说话,询问他最近在学堂的表现。
谭承烨正襟危坐,一五一十回答。
聊了片刻家常,下人送上饭菜,一家四口挪步到餐桌旁,热闹温馨地吃了顿饭。
快到尾声时,楚盈忽然想起一件事,“二哥,欢欢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已经听了这个称呼好几日,但姚闻远依旧恍了神。
许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楚盈便是唤他“二哥”。后来成了婚,声音里的拘谨赧然变成了温柔缱绻,就如当下一般。
心情大好的姚闻远听了楚盈的话,竟没表现出不情愿,悠悠道:“怎么也得到殿试后吧。”
殿试后?会试刚结束不久,那岂不是还有一两个月?
谈大哥还有这么久才能回家吗?
谭承烨失落垂头。
虽然有外祖父外祖母在,但谈大哥就是谈大哥,替代不了的谈大哥。
小少年闷闷不乐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姚映疏也觉得有些晚,他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干嘛这么讲究。
她对着楚盈挤眉弄眼。
娘,帮我!
自家闺女的表情楚盈自然看见了,温声细语道:“太晚了,他们小夫妻分开这么久,不如提前些,就在殿试前定下吧。”
姚闻远不赞同,“那怎么能行?他不考个好名次回来,我怎么能就这么把闺女交给他?还有件事我忘了和他提,我准备让他和闺女婚后都住在家里。”
刚把闺女找回来,实在舍不得她嫁出去。读书人自视清高,定然不愿成婚后和老丈人住在一起,这事还有得掰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
楚盈压眉,笑得温柔无害,“二哥,我看小谈那孩子非池中之物,若是等到殿试后再成婚,怕是晚了。”
“什么晚了?”
姚闻远往楚盈碗里夹了片肉。
嗯,不是肥的。
楚盈勉强满意,眉头略微舒缓,唇里轻轻吐出四个字,“榜下捉婿。”
“啪叽。”
姚闻远筷子上的鸡腿掉了,反应迟钝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
楚盈振振有词,“小谈学问好,长得又好,说不准放榜的时候就会被哪家小娘子看去,当场入洞房。到时候咱们闺女怎么办?我刚认回来的闺女,定是不愿见她伤心落泪的,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愿,让她早日和心上人成婚,到时派个小厮去看榜,他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姚闻远下意识觉得有哪儿不对,刚要开口,楚盈忽地放下木筷,双睫一垂,面色失落,“已经错过了女儿的成长,我想早些见她成婚,二哥不愿满足我吗?”
姚闻远见不得她落泪,忙放下筷子哄,“好好好,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
楚盈抬起蒙了一层薄泪的眼睛,“真的?”
“真的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姚闻远揽住妻子肩膀,“闺女的婚事都由你做主,咱们家你说了算。”
楚盈破涕为笑,“二哥真好。那小谈和欢欢的婚房……”
“再商量商量。”
姚闻远没把话说死,重新给楚盈夹菜,温声道:“你喜欢的,快尝尝。”
“好。”
看着夫妻俩如胶似漆地一同吃饭,谭承烨叹为观止,悄悄给姚映疏竖起大拇指,面色钦佩。
外祖母可真行啊。
姚映疏回了个眼神。
那是。
……
“初八?”
赵桐月算了算日子,惊讶道:“那可就只剩二十来日了,这么匆忙?”
姚映疏笑,“对高门大户来说匆忙,但在乡下可算不得什么。”
尚岚玉罕见打趣,“我看啊,是阿疏妹妹巴不得快些把谈公子接回家了。”
姚映疏脸上发烫,耳尖通红,旋即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对,我就是猴急。”
赵桐月笑了,“好啊,那我就等着在婚仪上见见这位谈公子了,看看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把咱们阿疏妹妹的魂儿都勾了去。”
姚映疏面色羞红,快步往前,避开赵桐月揶揄的眼神。
她们今日是来看书铺的,郡主雷厉风行,说要开铺子,立马着手准备。
晋王府家大业大,在京城有不少产业,其中不乏书铺,晋王妃本想让赵桐月从中挑一间试手,但她思来想去,拒绝了母妃的好意。
那些铺子的经营模式早已固定,她不想去掺和,决定重新盘下一间铺子,按照她和姚映疏、尚岚玉的喜好重新修缮。
好不容易选定铺子,如今已修缮得差不多了,三人便相约着巡视。
“阿疏怎么了?”
赵桐月和尚岚玉追上姚映疏,却见她目光发直地盯着某处。
“没、没什么。”
姚映疏回神,缓缓摇头,语气不确定道:“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熟人?”
“不算熟。”
姚映疏道:“好像在哪儿见过。”
尚岚玉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人头攒动,无法准确捕捉姚映疏目之所及。
“他是何模样?”
姚映疏沉吟片刻,迟疑道:“没看清,依稀觉得是个粗犷的人,穿了靛蓝色窄袖长衫,衣着不算富贵,但也挺讲究。”
和赵桐月相处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姚映疏对衣料也颇有研究。
赵桐月想了想,“倒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说不定你曾经在何处见过。”
有可能。
姚映疏点头,一手拉住一个,笑盈盈往书铺走,“不说这个了,咱们快进去看看。”
赵桐月莞尔,“好啊。”
尚岚玉嘴角微掀,眸里涌动着期盼光芒,轻轻点了下头,“嗯。”
……
从书铺回去后,姚映疏撞上了归家的姚闻远。
他像是专程来找她的,可惜扭扭捏捏半晌也不说话,姚映疏看不下去,直白道:“老爹,你有事吗?”
姚闻远咳嗽一声,“有。”
姚映疏搞不懂他为何这么别扭,“那你说啊。”
姚闻远面色扭曲了一瞬,下颌线绷紧,咬牙道:“明个儿让那姓谈的小子来家里一趟。”
姚映疏隐隐察觉到是为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一个弧度,偏生要和她爹装傻,“让他来作甚?”
姚闻远瞪她一眼。
死丫头,偏要他把话说明白是吧?
“让他来商量婚事!”
话落,姚闻远像是气得不轻,怒而拂袖。
姚映疏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笑,转身往外。
恰好又遇上归家的谭承烨,小少年瞧着她满脸的笑不明所以,“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喜事。”
姚映疏随口敷衍一句,对吉祥道:“你现在去告诉谈之蕴,让他明日来府上。”
现在让谈之蕴进府,除了婚事不做他想,谭承烨眼睛一亮,急忙催促吉祥,“你快去,快去。”
吉祥喜气洋洋应声,“好嘞。”
翌日,因着谈之蕴要来,姚映疏起了个大早,等她匆匆忙忙赶到正堂时,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坐在了父母下首。
她眼睛发亮,唤了声爹娘后便在谈之蕴对面落座。扬起笑,对他笑得灿烂不已。
谈之蕴也回之一笑,眸色熠熠,似有粼粼波光藏于眼底。
姚闻远哼哼唧唧,在妻子的瞪视下,把不满咽下。
楚盈不觉有什么,正好让女儿听听,心下也有个数。
对谈之蕴温柔一笑,她开始商议婚事的具体事宜。
姚映疏竖起耳朵认真听,当她听到谈之蕴准备买下隔壁宅子,打通院墙时霍地站起,惊得双目瞪圆,活似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你、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姚闻远放下茶盏坐直身子,锐利的视线直直射向坐在下首从容不迫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小子若是敢胡作非为,别管他是不是女婿,他也绝不会包庇!
谈之蕴面色从容,嘴角含笑,温声解释,“赚来的。”
“赚的?”
姚映疏疑惑,“你一直在准备春闱,哪儿来的工夫赚银子?”
谈之蕴笑意温润,“不费什么工夫,只是画几幅画而已。”
“画?”
想到谈之蕴精湛的画技,姚映疏双唇微张,目色呆滞,“你、你是说你凭借几幅画,卖了几千两银子?”
谈之蕴沉吟片刻,纠正道:“是一万两千两。”
这下不说姚映疏,便是姚闻远和楚盈也惊了。
几幅画就卖了一万两千两?!
这小子又不是什么大家,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