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快一天,姚映疏饿得都快心慌了,自然不介意吃什么,闻言坐到桌前,点头道:“好啊。”
“好香啊!”
一阵风刮进堂屋,谭承烨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姚映疏身边,捏起筷子埋头苦吃。
“好香好香,饿死我了。”
大抵是饿得慌,连平日里的讲究派头都忘了。
姚映疏看他一眼,也捏起筷子低头挑面。
一碗面下肚,谭承烨才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饱了。”
姚映疏也放下筷子。
见两人吃好,谈之蕴将陈知州给的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推到两人面前,“给你们的。”
因着宗祺禹,昨个儿他花了不少银子,这笔钱怎么也得从陈知州身上讨回来才行。
但母子俩受了惊吓,还是给他们压惊好了。
谭承烨低头看一眼,顿时明白这是自己“腹痛”得来的。
他已经与银票这种东西无缘,直接偏头去看姚映疏。
从知道他们在县衙大牢,到在陈知州面前陈情,这其中定然少不了使银子,以谈之蕴的财迷程度,想必着实让他肉疼了一把。
姚映疏拿起银票,折起放入袖中,“我们分了,一会儿给你们一人三十两。”
谭承烨震惊又惊喜,“还有我的?”
姚映疏难得没与他呛声,抬手摸了下小少年的头顶,声音柔缓下来,“你都陪我走了趟大牢了,给你三十两怎么了?”
未等谭承烨露出喜色,姚映疏话音一转,“不过,你得省着点花。”
她着重强调,“不准去买话本子。”
谭承烨撇嘴,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买就不买。”
姚映疏乜他一眼,从屋里拿出银票分给两人。
谭承烨欢喜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高高兴兴揣进怀里。
打了个哈欠,他起身进屋,“好困,我先去睡一觉。”
目送谭承烨回屋,谈之蕴把银票收好,抬眸认真询问:“欢欢,昨夜你怕吗?”
姚映疏被他问得一愣,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她点点头,又摇了下头。
谈之蕴不解,“这是何意?”
姚映疏小声解释,“有点怕,但谭承烨在,我却不能表露出来。”
否则他们俩就该在牢房里抱头痛哭了。
“我只能告诉他,你谈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
说到这儿,姚映疏顿了顿,“嘴里这么说,可我内心却越发惊慌。”
她迎上谈之蕴的目光,眉头微微一蹙,像是在疑惑,“你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知是上次林月桂的事做的怪,谈之蕴张唇,音尚未露,姚映疏弯眼,笑意从眼底泄出,“所以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很惊喜。”
她捧着腮,笑眼弯弯,“那时我便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谈之蕴松了口气,没忍住笑了。
舒缓温柔的嗓音从喉间传出,年轻男子眉眼认真,“你放心,往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们母子。”
姚映疏答得极快,“好。”
掩在袖下的手微微蜷缩,并未让谈之蕴听出自己话里的颤音。
姚映疏垂首盯着桌上微晃的面汤,心里仿佛掀起滔天巨浪。
在牢房见到谈之蕴时,她心里便隐有所感。
从这段日子的接触来看,谈之蕴这人心思深,又财迷,一门心思想着蟾宫折桂,直入青云。
以他的性子,能为了他们开罪一州之长,这事就值得琢磨。
因此姚映疏方才特意省略了一个字,可没想到谈之蕴居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虽然停顿得不太明显,但她终究是听出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惑终于得到解答。
谈之蕴……大抵是喜欢上她了。
姚映疏长睫翩跹,眸光不可置信地一颤。
谈之蕴喜欢她?
谈之蕴居然喜欢她?
姚映疏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惊慌。
他们当初说好若是遇见心仪之人便和离,眼下谈之蕴大抵是不同意的,那她呢?
虽然她贪图谈之蕴年轻样貌好,身材又不错,但她顶多在心里想想,做几个梦,从未付诸行动过。
她对谈之蕴是何感受?
这一时半会儿的,姚映疏有些理不清。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眼下她也是不愿和离的。
夫君生得好又有本事,前途一片光明,她生了这样一副相貌,不给自己找个靠山,往后若是遇见第二个宗祺禹,二话不说把她关进牢房,她上哪儿哭去?
不是,谈之蕴居然喜欢她?
一本正经地分析得好好的,一想到这件事,姚映疏平静的大脑再度沸腾,像烧开的水咕噜噜噜冷静不下来,脸上升腾起热意,连带着整张白皙脸庞红成一片。
“欢欢?欢欢?”
一只修长的手在她面前挥动。
“啊?啊!”
姚映疏猛地回神,怔怔问道:“怎、怎么了?”
谈之蕴眉头拧起,“你在想什么?”
姚映疏避开他的视线,结巴道:“没、没什么。”
谈之蕴不信,出神地这么明显,怎么可能没事?
他忧心是姚映疏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声音放轻放柔,“怎么了,你与我说说。”
姚映疏耳后根发烫,脑子一热转头扯谎,“我在想,我受了这么大的惊,你能把话本子都还我吗?”
谈之蕴:“……”
第87章
“姚娘子成婚了?姚娘子已经成婚了?”
宗祺禹一直念着这句话, 满怀不可置信,“姚娘子怎么能成婚呢?她如此年轻竟然便嫁了人,还有个孩子?”
正在失神间, 房门陡然被人从外推开,陈知州刚迈进门槛就听到满耳朵的姚娘子, 满肚子的气立马朝宗祺禹撒去,“孽障!你还念着什么姚娘子,那姑娘已经成婚了, 你把满肚子的花花肠子都给我收好,别让我知道你再出去惹是生非!”
宗祺禹自幼习惯了挨舅舅的骂,方才害怕的劲过去,现下只有一肚子的委屈。
他扁嘴, “舅舅, 我是真的喜欢姚娘子。”
陈知州勃然大怒, “喜欢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强抢人妻?我陈家丢不起这个脸!”
宗祺禹耷拉着眉眼,顿时垂头丧气。
陈知州与妹妹感情极好, 她只留下这一根独苗苗,自是千娇百宠, 娇生惯养。
他真心实意疼爱这个外甥,最重的惩罚不过是禁足,此时见他无精打采的, 仿佛精气神都跟着那姓姚的小娘子去了,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忍不住心软。
可一想到今个儿丢的人,陈知州强行把那丝心软压下去,硬着心肠道:“这几日你哪儿也别想去,安安生生在家里给我反省。你若实在喜欢那姚小娘子, 秋闱过后,我替你寻摸个模样差不多的,收房也好,正式迎娶也罢,都随你,但眼下,你必须老老实实给我在房里待着。”
宗祺禹垂着脑袋不语。
生得再像,那都不是姚娘子。
见他不答,陈知州怒火再度袭上心头,拔高音量斥道:“听清楚了没!”
宗祺禹吓一跳,有气无力地回:“知道了。”
心里却不以为意,舅舅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禁足就禁足吧,他又不是不能偷偷翻墙出去。
陈知州一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就气得心口疼,伸手拂了下胸膛,重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喝道:“来人,把小少爷的房门窗子都给我封了!”
立刻有下人拿来木板与钉子,丁零当啷将门窗封死。
宗祺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舅舅是来真的,冲上去拼命拍门,“舅舅,舅舅,禁足就禁足,你封门窗作甚?”
“舅舅,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把我关房里啊!”
“让我能在院里走走也行啊!”
“舅舅!”
无论怎么吼,始终不闻陈知州回应,唯有屋外叮当声响犹如秋季延绵不断的雨,又闷又湿,引人烦躁。
宗祺禹低声威胁,“别封了,再封少爷我要你们好看!”
无人回应。
宗祺禹面色恼怒,喝道:“等我出去,今个儿封门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打四十板子,一个都逃不脱!”
依旧无人回应,封门声甚至更大了。
宗祺禹气得不行,一脚踹在门上。
脚尖传来剧烈疼痛,他脚下不稳,单腿支撑着往后连退数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坐下。
“嘶。”
宗祺禹嘴里发出痛呼,抱着脚一脸愤怒。
“混蛋,平日里一个个的一口一个小少爷叫着,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他怒而垂墙。
等脚上的痛好转不少,宗祺禹再度上前拍门,不停叫嚷,“来人啊,把门给我打开,快来人,开门啊!!”
“这是怎么了?”
温润动听的声音如雨后甘霖,浇灭了宗祺禹心里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