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要一心二用,双管齐下了。
陆象行也渐渐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只是在咬牙坚持忍耐,怜意顿生,他握住了蛮蛮的一只小手,与她十指紧扣:“辛苦你了。”
蛮蛮掀开了上眼睑,哼唧一声对他道:“陆象行,这是我和你重逢以后,你说的第一句人话。”
“……”
敢情在小公主心里,他为了她担忧、心悸、后怕种种,在她看来全不是人话了?
针刺的疼痛在逐渐过去,陆象行等抽针之际,轻轻“嘶”了一声,等蛮蛮回身去将针放好,他支起了一点上半身,扣住蛮蛮细腰,二人双双坠入罗帐里。
帘幔被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扯落,金钩崩裂,铿锵坠落地面,沿着毡毯滚了出去。
不知道落到了何处,不过眼下已经没人理会它了。
二人的呼吸都显得几分急促,蛮蛮凝着上首男子映着烛光的隽朗容色,此番回忆起当年凤凰山初见,已经恍如隔世。
经年的孽缘,离合悲欢,在此刻生死未明的境地里,演绎到了极致。
身体被胸口强烈的心绪支配着,蛮蛮起身,向他的嘴唇飞快地印上一个吻去。
那吻如莺嘴啄波,轻巧地掠过去了。
那又如何能够宣泄得胸口滚烫如岩浆的情感的万一?
陆象行的眼眶微红,寻了她的唇瓣来,又是澎湃汹涌的深长热吻。
堪比骊山脚下,他以为她走丢了,后从野猪手里救下她的一晚。
彼时她不懂,那含了焦急和鲁莽的情意,那些笨拙而迂回的试探。
此时再细细品味,淡淡的苦涩中却是满到要溢出的甜。
只是还远远不够。
好像即便是把对方的心脏都吮出来,吞下肚里去,这般的亲密,还是不够。
蛮蛮的柳臂伸出,环住了陆象行的脖子。
帘幔垂在地面,被一股股强劲的风扫着,飘摇而起,随后,又缓缓下沉,重新归于岑寂。
陆象行的唇滑过蛮蛮的耳垂,柔顺的发丝犹如绸缎,铺陈散落在指尖。
卷动的薄荷清梨的香气,拂过陆象行的鼻端。
“蛮蛮。”
他忽地低语着,唤她的乳名。
初听低回,却蕴含热烈。
似寻常,却又饱蘸了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
蛮蛮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如何去回应沉甸甸的一声“蛮蛮”?
她只是把脸蛋缓缓地往下,贴向他温热的颈,仿佛能感觉到皮肤下血管的有力搏动,提醒着她一切的真实。
一片青丝拂落在陆象行的眼睑,香气愈发馥郁。
陆象行轻啄蛮蛮的面颊,又低低唤道:“蛮蛮。”
像是要补全当日在长安欠下的一笔又一笔,一声又一声,怎样也唤她不够。
蛮蛮初始还稍稍有些体贴的表示,后来厌烦了去应付,便故技重施,去攀折那一茎水中亭亭净植的白荷。
轻一捋,再一抽,那白荷落在掌中,垂露盈盈,好不可怜。
“蛮蛮。”
他再一次唤她,已经有了一丝求饶的意思。
蛮蛮睁着明丽的双瞳,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充满不解。
陆象行深抽了一口气,修长浓密的睫羽微微地颤。
被衾落下,笼罩在他宽阔的两肩,男人的俊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壳,但只要轻轻剥开那一层壳,它的鲜美,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蛮蛮使坏似的,装作无辜。
把他看得无可奈何,只有嘶嘶吐气的份儿。
“夫君,蛮蛮好不好呀?”
小公主媚眼横飞,娇滴滴,怯懦懦。
陆象行早就知晓她的坏,分明是一个小坏蛋,可他却爱到了骨子里,怕着,不能一辈子让她任性使坏。
“……自是很好。”
蛮蛮心满意足,却偏越来越坏:“那你说,是我好,还是阿兰好?”
好生的,又提起阿兰。
陆象行的黑眸浮出一丝刻意隐藏着,却还是被她捕捉到的痛楚。
蛮蛮才知晓,他应是怕她还计较着,所以打心底里决意,不再于她面前提起阿兰。
这个傻男人。
他抿唇不说,蛮蛮却手狠了一些,似要逼着他。
陆象行终于垂下了眸光,喉结缓慢地滚了几遭:“是你。”
蛮蛮“哦”一声,明知道这个男人说出这句话,已经很是艰难,她却不依不饶,尾调上扬,慵懒的鼻音响在他的耳边:“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爱我,多过爱阿兰了?”
他一时又不说话。
蛮蛮“啧啧”地道:“这让你的阿兰在地底下听到了,可会不高兴的。你们汉人讲究魂灵一说,夫妻二人,要合棺木下葬,夫君,那你百年之后,是和我死同穴,还是和她做鬼夫妻呀?”
蛮蛮也知晓自己坏得流油,一直到此刻,还不肯告知他真相,想着逗一逗他,瞧个乐子,也颇是好玩。
陆象行那厮一个不禁逗的,恍然间,眉眼沉落,几分失望地道:“蛮蛮。我已时日无多,你却还有漫长的数十年的年华,若是你在我之后,遇到一个可你心意之人,待你百年,棺椁之旁自是容不下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