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明白,李惟元这必然是要去给杜氏点长明灯的,但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就点了点头,甚为乖巧的说着:“好。哥哥,你去办你的事吧,我就只这周边走一走,等你回来。”
李惟元又再三再四的叮咛了一番让她不要乱走,一定要等他回来之类的话,随后才放开她的手,向着远处的那个小殿走去。
李令婉看着烈日下他的背影,虽然修长挺拔,但其实也甚为清瘦。
想想他那些年中受的那些苦。现下虽然他入了翰林院,老太太等人对他的态度大有改善,但说到底也只是流于表面而已,内里能有多少真心?杜氏倒是他的亲娘,但只怕李惟元想起她来也不会觉得有多少温情的。甚至他还失手推她撞了墙……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想必他心中对此事还是在意的,不然现下他不会特地的要去给她点一盏长明灯。
李令婉就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的开始怜惜李惟元起来。
一路目送李惟元进了那处小殿之后,李令婉四处看了看,见旁边有一株一人合抱的银杏树,下面的树荫下面有一方石桌和四只石凳子,她便走到其中的一张石凳子上面坐了。又招呼小扇也坐,但小扇不敢坐,只是站在她的身旁。
李令婉没办法,便也由得她了。她自己则是坐在石凳上,一面摇着手中的团扇,一面目光望着四周。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前面的青石小径上来了一个和尚。
那和尚穿了褐色的僧衣,头戴篾制的斗笠,边缘地方的竹篾都翘了起来。手执一根毛糙的木棍子,脚底穿了一双鞋底都快要磨平了的草鞋,风尘仆仆的模样,正阔步的一直往前走。猛然的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忽然就转过头来,望着李令婉的这个方向。
这样的烈日下,他头顶戴着的斗笠给他的脸部投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影,李令婉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只觉他的一双眼极清极亮,且又平和淡然。看淡这世间所有事的那种平和淡然。
李令婉摇着团扇的手一顿。
而这时那和尚已经转身朝着她这里走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李令婉便看清了这和尚的相貌。
其实也是极普通的一个相貌,不过面色微黑,想必是一直赶路,所以被日光给晒黑了的缘故。
她在打量这和尚的同时,这和尚也在打量她。彼此打量了一会之后,李令婉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和尚五十来岁的光景,看着又远行刚归来的模样,不会这么巧的就是大觉法师吧?
就在她打算开口问这和尚法号的时候,就见这和尚抬手对她打了个问讯,随后开口,恭敬的问着:“请问,客从何处来?”
李令婉:……
这种机锋她也是会打的。
于是她便做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同样高深莫测的回答着:“从来处来。”
接下来他该不会问她要到何处去吧?那下一句她要回答的话都已经近在口边了。
但却见那和尚微微一笑,随后又问:“方外而来?”
虽是疑问,但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
李令婉面上微微变色。
这个方外,就看怎么理解了。可以理解为世俗之外,也可以理解为范围之外。
这个世界的范围之外。
李令婉不答,面上带了几分郑重之色,迟疑的开口问着:“大师您是,大觉法师?”
就见那和尚点了点头,面上的微笑画上去的一般,一直都在:“不敢。小僧是何人,想必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
李令婉没有说话,不过心里有点发凉。
原书中她设定的大觉法师是极具大智慧的一个人,在一定范围内能看透过去未来,所以才能预测李令嬿是凤命;预测李惟元犯尅,将来无论是对家,还是对国都是一大患。但其实在今天没有见到大觉法师之前,李令婉也一直都不怎么当真,觉得这太玄妙了,但是现下一见这大觉法师,他句句暗藏机锋,话中有话,分明就是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来。
这可真是,细思极恐。
大觉法师见她不说话,便微微笑道:“若无您,便无小僧。恩同父母,小僧待您必然心中恭敬之极,您又何须惧怕小僧?”
李令婉就觉得这大觉法师压根就是一面镜子啊,将她心里的所有心思全都看透了。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压根就跟没有穿衣服一样,这种感觉真的是不怎么舒服。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觉得她周边的所有人都是人精,就她一个人是个傻子?所以当初她到底为什么要设定这些人全都这么聪明?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法子了。至少这样看不起不至于让她显得那么蠢,反倒还会给人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
大觉法师就带着那种看透世事的平和淡然目光一直看着她。但忽然他又微微转头,目光看向李令婉身后的一间厢房,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已来,又何必隐藏?请出来吧。”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身后的厢房中有人了。
李令婉心中微惊,忙转头望了过去。
那厢房中供奉的是手捧净瓶,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两边金童玉女,里面檀香缭绕,供桌上的高脚碗中供奉了一些时新水果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