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瑶没有点头,她把宣传单握成一团,问:“孩子呢?”
“孩子在家,约了后天火化。”
“小娄,我想让孩子看看烟花。”
“瑶瑶,她已经死了。”
曲瑶摇了摇头,说:“你带她去四十五楼,你抱着她,她肯定能看见的。”
“你不去吗?”
“我不去了,我产后头疼,不能吹风。走廊那边有扇窗户,也能看见。”
“好,我答应你,我带她去看烟花,到时候我们打着电话,就好像在一起。”
“嗯。”
*
魏以铭问洪娟:“曲瑶在死前的十分钟为什么进你的房间?”
洪娟想了想,说:“她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黎子安的人。”
“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不过我听我弟提过这个名字。”
“你当时怎么回答曲瑶的?”
“我就实话实说的,说我不认识,娄文谦好像认识。”
“那曲瑶当时什么反应。”
“她没说话,就走了,我问她要不要下楼参加跨年晚会,她也没理我。”
裴娅琪在反反复复观看了金云月子会所的录像后,确定曲瑶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在走出洪娟的房间后,像一只孤魂野鬼,悠悠地走向走廊尽头的窗户。她背对着监控,面朝窗外,窗户开着,有风吹起她的长发。就这样站了五分钟,她翻过窗户跳了下去。
地上落下一个手机,手机亮起屏幕,是有人如约给她打来了电话。
裴娅琪叹了口气,说:“你们说,娄文谦到底是怎么死的?”
“魏以铭说:“按照洪娟的说法,娄文谦很大可能与黎子安相识,那么他的死就有可能与黎子安有关。”
“那么现在就是两种可能,第一是意外,第二是被黎子安谋杀。”裴娅琪在白板上写下这两者,然后指着第二种说,“黎子安如果要杀他,要么是为了灭口,要么是因为嫉妒。”
“有可能,我觉得需要查一查他们二者的联系。”
彭盖狱说:“没有第三种可能吗?”
“第三种?”
“为什么娄文谦不能是自杀?”彭盖狱问。
“他没有理由自杀。”魏以铭说。
“如果是为了曲瑶呢?如果他是与曲瑶约好了一起自杀呢?”
裴娅琪看着监控的最后,地上闪烁着的手机,说:“所以,他们真的相爱了。”
*
通过调查发现,娄文谦的账户在2009年 10月有一笔从海外汇入的巨额款项,转账人是一个Lee姓美国人。
并且查看他的手机发现,他开通了海外漫游服务,并且经常与美国方面的号码进行联系。
种种迹象表明,他真的与黎子安有联系。不过黎子安方面是极力否认的。
但是娄文谦与美国的联系终止于2010年九月,算时间大概是曲瑶怀孕第七个月,娄文谦留在奶茶店员工室里的很多婴儿用品也是那个时候下的单。
所以,裴娅琪推测,娄文谦在受黎子安指使接近曲瑶并诱导她出轨后,不慎动了真情,因此切断了与黎子安的联系,并一心一意与曲瑶在一起。
娄文谦的在九月之后的通话记录与短信记录显示,他基本只与曲瑶联系,少数有工作上的联系。
裴娅琪查看了他与曲瑶的所有短信,发现他二人已经给宝宝起好名字,并且做好了以后的生活计划。
他们准备去成都定居,因为曲瑶喜欢四川的山水。娄文谦准备在那里开一家奶茶店,曲瑶则想寻找一份英语家教的工作。
娄文谦收到的最后一则短信也是来自曲瑶的,时间是2010年12月31日下午四点四十。
曲瑶说:“如果这么久以来,你都是真心对我的,那么就跟我一起去死,在烟花亮起之前,带着我们的孩子。”
娄文谦回道:“好。”
*
从法律角度来说,齐秀娟和洪娟无罪,二人在经过一天的审讯后被放回了家,但是属于曲瑶队伍那个孩子则被警方送去了福利院,等待一对真正爱她的父母接她回家。
裴娅琪很不甘心,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说:“就没有什么办法将她们抓捕归案吗?明明是她们害死了曲瑶和娄文谦。”
彭盖狱淡淡地说:“她们用来欺骗曲瑶的那个死婴是死于张经理之手,与她们无关,她们偷走的曲瑶的孩子,确实与她们有血缘关系,所以算不上偷,而且曲瑶和娄文谦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是自己跳下楼去的。所以她们二人没有涉嫌犯罪。”
魏以铭也说:“法律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我们作为刑警,没办法顾及那么多,只好用随时保持理性。”
“这真是没天理了……”裴娅琪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才发现有七个未接来电,都是林萍萍打来的。
与此同时,魏以铭说:“武海发短信过来,说谷连宇经过治疗已经醒了,现在可以接受审讯了。”
裴娅琪站起来,扭了扭手腕说:“走吧,今天咱们把这个案子做个了断!”
第111章 无关善恶
谷连宇在病情稳定后被单独关在一间病房里, 墙上没有窗户,房间里也没有柜子之类的杂物。只有一张病床,上面锁着手铐。
每个医院都会有一间这样的病房, 供受伤待审的犯人住。谷连宇作为这里的医生,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住进来。
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 他问:“我应该是死刑吧。”
魏以铭说:“你报一下姓名, 年龄, 职业。”
“谷连宇, 46岁,市医院医生。”他老老实实地说。
武海抱着本子站在魏以铭身边,没有桌子让他写字很吃力, “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给张椅子坐坐也好啊。”他嘀咕道。
魏以铭看了他一眼,说:“是怕犯人逃跑,对于比较凶残的犯人来说,就算是一把椅子, 也能成为他们杀人的工具。武海,你出去问小护士要借两把椅子来。”
谷连宇躺在床上冷笑道:“我没那些杀人犯那么厉害, 除了用七氟烷, 我就不会用别的杀人了。跟你说实话, 我当医生二十年了, 到现在看见刀还会害怕。你有没有听说过尖端恐惧症?”
魏以铭问:“你跟金云月子会所有什么关系?”
“我是中介, 给他们介绍生意, 顺便提供一些医学上的资助。”
“你负责介绍什么?”
“孩子的来源, 代孕妈妈, 还有对代孕有需求的客户, 这些都是我来搭线。”
“一单多少钱?”
“不一定,少的一两万,多的三四十万都有。我的最大的一笔收入是来自一个香港富婆,先天性子宫缺失,但是特喜欢孩子,所以跟我定了两男两女,那一单光我中介费就一百五十万。”
武海吭哧吭哧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放病床对面,问:“有什么要记下的吗?”
“写,金云中介,孩子来源,代孕妈妈,客户群体。”魏以铭说,武海低头奋笔疾书。
魏以铭接着问:“代孕妈妈一般是从哪里来?”
“路边的廉价旅馆,好多做鸡的想收手了,就会做几单代孕赚些底钱。还有在校学生也是大群体,很多小姑娘虚弱,开销大,还不上贷款,就来做代孕。”
“名单有吗?”
“没有,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家用的都是假名,一单结束,交付完毕后就再也不联系。”
“孩子来源是什么意思?”
“你们应该搜到了吧,那些被做成标本的婴儿。那些婴儿有些是足月死胎,有些是出生后父母不要了我买来的,有些是被扔在医院的,我捡回去后就毒死了。”
“为什么要死胎?”
“有人喜欢,想养孩子,怕烦,买个洋娃娃回家,又觉得太空洞,所以就买个死孩子回家养。这种群体你别说,还挺大。而且死孩子保质时间不长,到点了就得换,所以订单源源不断。”
武海写到这里,露出恶心的表情,看了看魏以铭,他神色肃穆,如同雕像。
“我要抽烟,警察,我两天没抽烟了。”谷连宇说着,敲击着床栏,手铐打在金属床栏上,咣当咣当响个没完没了。
“武海,给他一支烟。”魏以铭说。
“啊,我没烟。”武海摸了摸身上。
谷连宇很是失望地看着他,摇着头说:“年轻人,身上不放烟可不行啊。”
武海傻傻地说:“我不抽烟,要放烟干什么?”
魏以铭说:“别理他。”
“哦,好。”
谷连宇继续晃他的手铐,并且挣扎着想坐起来,这个时候裴娅琪突然推门进来,对着他的床狠狠踹了一脚,呵斥道:“吵什么,老实点!”
谷连宇吓了一跳,看着裴娅琪,把身子怂成一团。
魏以铭问:“小裴,你怎么进来了。”
“在门口听着烦,这种人,你们不要给他好脸色。”说着又踹踹病床,说,“下面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别瞎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