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道:“刘大人昨夜就来了,与咱家二娘比诗整整一夜,现在都没离开呢。”
林清明了,这是把刘烨给扣下了,看来这次知云舫是真打了玉石俱焚的主意。
“就只有他?”
“那得您亲自去里面瞧瞧了。”小伙计说着突地叹了口气,“老爷是不知道,这水路也不好走,南边倒还好,可到了北边,有些河水已经结冰,通不得船,都是雇佣人力生生凿冰来的,也是到了这边,河水方才破冰,为的便是这趟生意,若是赔了本,知云舫可就办不下去了。”
“生意好坏得看本事,没那金刚钻却非要揽那瓷器活,最后鸡飞蛋打,又怪得了谁呢,只能说啊……”林清嘴角微挑,轻吐出两个字,“太蠢。”
小伙计眼皮一搭,一双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林清,龇牙一笑,森白的牙齿像是随时能咬破敌人的气管,指着眼前只能容下两人的小船,“知云舫太大,停不到这里,委屈老爷移步了。”
林清没说什么,抬步踏入小船,小伙计随后来到船上,收回缰绳,拎起船桨开始划船。
船虽小,可那船桨却一点不小,更是精铁所制,不说百斤,五六十斤还是有的。
小伙计人不大,拎起两只船桨就跟纸做的一般,随意转了几圈,斜着眼瞪着林清,见对方压根看都不看,顿时心里多了股气,鼓着嘴将船桨插入水中。
只一下,船身便划出丈余。
林清都懒得多看一眼,扭头看向水面,丝毫不介意那小伙计是否偷袭。
不过这时的水温实在太低,即便未能结冰,可仍旧极冷。
船速极快,很快两边就只能看见高山和树木,没有绿色,一片荒芜。
又过了数息时间,一艘楼船飘在水中。
与那些花红柳绿的花船相比,这船就素净多了,连纱幔都多用素淡之色,又有数不清的书画挂在四处。
不像是经营花船的,更像是书生集会的地方。
小船不断靠近,有绳梯也被放了下来,上面一姑娘候在那,身姿婀娜,娇笑着对林清招手,“小公子让我们姐妹好等,快来啊。”
林清叹道:“怪不得陆世子乐不思蜀,便是我听了姑娘这话,心里也难受的紧。”
姑娘来了兴致,秋波不断,声音也透着魅惑,“哦?小公子这心里是怎么个难受法?”
“想一截截敲断你的骨头,听听那声音是否跟你说话这般悦耳。”林清幽幽说着,手中寒芒乍现,龙吟之声响起,却比出鞘的刃要慢。
姑娘也没想到林清说动手就动手,但她反应仍旧不慢,迅速警惕后撤。
而后方才发现……错了!
林清的剑刃并非向前,而是往后。
声未至,银白色的剑芒先一步刺向身后,剑刃离鞘与刺入□□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切似乎安静下来。
唯有后方已将铁桨举过头顶的小伙计满脸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偷袭还未落下,心口就疼了起来。
这跟他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不应如此!
茫然化为不甘,直到倒在地上,帽子脱落,露出一头秀发。
女的?
林清甩了甩剑刃上沾着的最后一滴血液,很快从记忆的角落里将这人的样子给抠了出来。
这人她还真见过,当年北境时遭遇镇国公世子姜若漪叛乱,这女人是伺候姜若漪的大丫鬟。
因为镇国公,皇帝并未对姜家过多苛责,倒没想到这人竟与盛国细作混到了一起。
不过这么一看,倒是清楚知云舫的人为何敢与她玉石俱焚了。
十有八九都是与她有仇的。
林清收回长剑,并未用那软梯,足尖借力,纵身而起,轻而易举的越过船栏,落在甲板上。
之前的那姑娘仍在,只是看她的目光如恶鬼一般,“小公子当真是好身手,让我等艳羡呢。”
林清笑着摇了摇头,“羡慕就免了,还是把埋伏的人都叫出来吧,里面我就不进了,对了,你行几?”
姑娘道:“行八,她们叫我左八娘。”
林清忽然问道:“左维德是你什么人?”
左八娘冷哼道:“我是他的女儿。”
“不对,左维德任吏部尚书,却买官卖官,全族被抄,你若是他女儿,这会已是一具尸体,除非……”林清斜睨着她。
除非这女儿没入族谱,也没进过左家的大门。
“我母亲是青楼里的艺人,我也一直被藏在那里,一出事就被人带着离开那里,勉强算是活下一条命。”左八娘恨声道:“我本该金尊玉贵,却因你落得如此下场,焉能不恨!”
林清:“……”
好像弹劾左维德的是御史台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天禄卫被领过去抄家灭族,毕竟这事他们熟。
但因此就把这仇恨落在她头上,是该说这左八娘脑子有问题?还是欺软怕硬,觉得他们天禄司最好欺负?
她悠悠叹了口气,“罢了,谁让我这人心好呢,既是如此遭遇,我也就不捏碎你那些骨头了,直接送你去下面和家人团聚,也算积下一桩功德。”
“林清!”左八娘不怒反笑,“你好像认错了一件事情,你当真以为我们引你上船,却不做任何准备?”
话音未落,就见又有几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明明是在冬季,这些人却各个穿的轻薄,容貌或美艳,或娇媚,皆是佳人。
第470章
左八娘径自走到一位中年妇人身旁, 很是得意的看着林清。
妇人容貌艳丽,身段饱满汹涌,冷眼瞧着林清,“林大人可还认识我?”
林清略一挑眉, “怎么, 又是和我有仇的?”
“十五年前, 我父本为浦城知府,却被属下陷害, 是你师父亲自前来, 查都不查,便判下我家男子悉数斩首, 女子终身为妓。
原本再过三日,我便要成婚了。”
妇人声音满是恨意,有如实质。
“原来你就是黄大娘。”林清了然,又颇为古怪, “照你这么说, 怎不去直接寻我师父说道说道, 找我作甚?
十五年前的事, 我才几岁?”
黄大娘冷笑一声,“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更何况天禄卫结党营私,坏事做绝, 杀你便是为这天下受尽天禄卫迫害之人讨回公道!”
林清寻思片刻, 点头称赞,“确有魄力,不过当年黄知府那案子我也见过卷宗, 上面清楚写着,黄知府并非被下属出卖,而是命心腹外出送信,凑巧落入我司手中。
那信上明明写着,夜里会将一批火药送离浦城,走水路送至勾越。”
黄大娘大概是真没想到林清竟然会记得十五年前的一份卷宗,一时间有些卡壳。
林清继续说道:“你不会想说那信是假的吧?可天禄卫确实在夜间一艘货船上找到那批火药。”
黄大娘怒道:“可那火药和信本就是他们用来陷害我父的!”
林清的目光渐渐幽深,没接她的话,视线扫过众人,“且不提其他人,知云舫共有船娘十一位,刚刚死了一位,如今这里还有十位,数量倒是正好。”
她看向站在角落的一位姑娘,视线落在那双不断撵着衣角的手上,“虽说容貌不差,可双目无神,皮肤粗糙,双手更是老茧遍布,礼仪步伐全无。
糙成这样,如何能让这京城的公子哥魂牵梦绕,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黄大娘原本还不觉得什么,可听了这话,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拉人凑数也不拉个稳妥点的。”林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是说这里的船娘只有九位,少了一人。”
左八娘上前一步,冷声道:“我二姐已觅得良人,自是跟着离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林清恍然,颇有深意的看向黄大娘,“所以你是殷二娘。”
黄大娘眼皮一抖,左八娘满是慌乱,骂道:“你混说什么!”
其他人也是或慌乱或震惊的瞪着林清,想不通她为何蹦出个这样的结论。
当然也有聪明人,梅三娘款款上前盈盈下拜,如梅花一般雅致,“大人固有想法,但错了,她确实是我家大姐,只不过这知云舫向来是二姐说的算,她的确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这般说法也算合乎情理,敢跟他国细作勾搭在一起,若真没个精明的,也走不到现在。”林清微微一笑,“十五年前的卷宗我的确看过,但黄家当时走私的是布匹和粮食,而非火药。
否则黄家早就被诛灭全族,如何能留女眷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