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是新的,但略长些,一看便知是按照李明霄尺寸做的。
按理大半夜的功夫就是回侯府重新取来一件也来得及,偏偏拿来这件,要说李明霄不是故意的,林清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但那又如何,总归是对她足够上心。
这就行了。
林清紧了紧身上的裘衣,熟门熟路的走出宫门。
吴有福目送她离开,方才折返御书房,一进门就对上正在向门外张望的李明霄。
吴有福脚步微顿,轻声道:“国公爷已经出宫了。”
李明霄犹豫片刻,问道:“她就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穿上狐裘就走了。”吴有福实话实说,说完就感觉好像有些不对,稍一抬头就见李明霄神情失落。
吴有福眼皮跳了跳,垂头没敢说话。
……
林清不知御书房里是什么情况,出宫门的时候外面已有府中马车等候,赶车之人却是周虎。
周虎生的膀大腰圆,满脸煞气,怎么看都没有车夫的样子。
守门的禁卫即便知道,也下意识总警戒这边。
林清颇为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周虎说道:“孟杰正与龚老排查细作,明月那边也有事情,就我这闲着,便让我来了。”
林清嗯了一声,抬步跨上马车,车里面点了小炭盆,窗户敞开一道缝隙通风,倒也还算暖和。
她干脆半躺在坐椅上小眯一会,但眼睛好似一闭一睁也就到了地方。
这会各家已有下人外出走动,街上偶见人影,但不算多。
林清刚下车,就有一乞儿冲了过来。
周虎当即脸色一变,要知道林清昨夜刚遇见刺客,今日又有乞儿拦门,天知道这人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他抬起一脚,正中乞儿胸口将人踹飞出去,但也收了力道,没直接把人一脚踹死。
这时府门角门打开,数名天禄卫和门房已经冲出,将乞儿押在地上。
乞儿大叫:“主人饶命,奴是府中新买的小厮,奴是守学啊!”
之前府内闹出的事情那么大,不少人都算知道守学这个名字了,不由去看地上的守学。
只见守学发乱如草,身上只剩一件破烂单衣,看上去颇为凄惨。
门房认出这人真是守学,不禁问道:“主子不是已经将卖身契还你了,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你不是说要考科举吗?”
守学闻言嚎啕大哭,不过刚离开不到两日,便如入了地狱一般。
他本以为拿到卖身契便是新生,哪想到书院根本不收贱籍。
他认命的想要寻个糊口的差事填饱肚子,却被强逼重签身契,不签就挨打受骂。
他费尽心力逃出,实在受不住饿,典当棉衣换得些许铜钱,可没多久就花光了。
见过人间苦,方才知侯府是桃源。
守学后悔极了,恨不能重新回到东跨院那处园子修剪枯枝。
但现实的路总归是自己选的。
林清只是淡然的从他身前走过,仿若人与石头一般,连多一眼都欠奉,只是走到昭勇侯府的匾额前停下片刻,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将匾额擦净,这几日便要换成国公府了。”
而后便抬步走入府中。
至于守学,她从一开始便已知道结局。
贱籍并非没有生路,但守学此人自傲之余,又嫉妒心重,自是看不上那些贱籍的活计,说到底不过自作自受。
林清回房洗漱一番,又回床上小睡了一会,起身时已近中午。
守在外面的丫鬟跑去通知秋娘,不多时秋娘便与明月一同敲门而入。
林清已经穿好衣服,就着丫鬟端来的清水洗了下脸,看见明月跟着过来,便问:“事情出结果了?”
明月说道:“我带人将刘氏一家与那些山匪悉数抓获,按大人的意思给莫大同留了一道口子,但说来也怪,也不知那莫大同甩出什么东西,抓住刘知芳的弟兄突然就不动了,莫大同借机带走了刘知芳。”
林清已经走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丫鬟们将饭食一一摆在桌上,听到这话确实一愣,扭头看向明月,“可要顾春看过?”
明月摇了摇头,“看了,小顾大夫说也是第一次见,正在试着还原方子。”
林清继续问道:“莫大同往哪跑的?”
明月禀道:“最后去的地方是西大街风花胡同,那里正好有刑部那边的官差,咱们的行动也没提前通过气儿,加之周遭百姓众多,只能将人缉拿。”
林清本以端起碗,却在听见这名字时愣了下。
风花胡同便是鬼宅所在之地。
她故意让明月明目张胆追捕莫大同,便是再给莫大同施压,只要他想活命,就势必会往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跑。
可为何会是风花胡同?
林清看向秋娘,“刘烨可有送来东西?”
“有。”秋娘取来一本薄册交给林清,“今日早上送来的。”
林清翻开册子,刘烨的字很是漂亮,上面的内容明显是抄录下来的,下面只稀稀疏疏的写了几个人名,都是进过鬼宅又寻不到人的。
但具体数量不明,能否参照亦是不明。
毕竟那井里被腐蚀的都是残骨,也不排除被冲到井底的,究竟是个什么数量,还真不好说。
第435章
林清叹了口气, 也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上辈子那些手段,许多事都只能依靠人力,稍微有些说法的还得看传承。
风花胡同那种地方, 能有户籍的都算良人, 有的是没名没姓的黑户。
林清一一看过册子上的人名和信息, 几乎都是西城那边的地痞,失踪时间不尽相同。
她要来纸笔, 在册子上圈出两个名字, “查查这两人。”
明月将册子拿过来看了眼,被圈出的两人一个叫古长顺, 另一个叫春桃。
古长顺是个锁匠,家住平安巷。
春桃则是风花胡同里的一名暗娼。
明月看了又看,着实不懂林清为何将这二人提出来,于是笑着凑了过去, “求大人解惑。”
林清瞥了她一眼, 无奈道:“你这是跟谁学的。也没特殊原因, 那宅子凶名在外, 春桃就住在那条巷子里,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还是去了。
至于古长顺,能住在平安巷里钱财应是不太充裕,那他跑去风花胡同干什么, 开锁吗?”
别说, 那里面还真的有锁。
明月反应过来,“对啊,百姓之中少有不信鬼神的, 那宅子都凶成那样了,大家伙躲还来不及,谁没事闲得还往里凑。
而且这二人皆是去年年底失踪的,相差不过两月,确实值得调查一番。”
林清叮嘱:“让咱们的人去。”
“诺。”
林清看着明月离开,这才重新开始吃饭。
秋娘在一边帮她布菜,饭后又端来茶水漱口,接着才问:“一会是入宫还是去营所那边?”
入宫就要换官袍备马车,去营所的话林清更爱骑马。
秋娘寻思着,就见林清已经披上裘衣,“去营所,我得去看看莫大同。”
林清将长剑挂在腰上,走了几步又停下,“若王家那边的暗卫送来消息,立即派人送到我手里,莫要耽搁。”
“我知道了。”秋娘点头应下,而后命人备马。
待林清走到门外时,赤云已经被门房牵了过来,她翻身上马,视线一扫,忽的就停了下来。
只见祝家的马车正往这边赶来,像是刚看见林清,车窗被打开,祝大人的脑袋从里面伸出来叫道:“国公爷且慢!”
林清挑了挑眉,却没从马上下来,就这么看着马车停在跟前,祝大人等不及马车停稳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好几十岁的人了,愣是挤出颇为谄媚讨好的笑容,拱拳作揖道:“国公爷安好。”
林清笑笑,“这从御书房出来也没几个时辰,安不安好,想来祝大人也看得见。”
祝大人被下了脸面也不恼,毕竟换做是他利益被占心里也不舒坦。
若此时林清对他和颜悦色,他反而觉得害怕。
“国公爷,咱祝家私自占地盖房确实错了,但占得也就是边边角角的地方,并不妨碍。”
“所以祝大人是打算就这般大事化小?”林清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戏谑,不掏银子还想得好,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她是不想让邻里关系太僵,但不代表可以肆无忌惮的占便宜。
真当她林清的剑是吃素的?
祝大人偷偷瞄了一眼林清,肉疼道:“不若这样,那些屋子我们祝家不要了,日后租钱便全交由国公府负责。”
“祝大人若想不明白就回去继续想,我这还有急事,就不奉陪了。”林清懒得与这老家伙打机锋,左右皇帝已经将事情交给她,若祝家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也活该之后的日子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