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睡到半道被叫起来,这会脸色也不大好看,想起白日里叮嘱给嫡孙的事情,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直至管事将王长陆与秋娘迎了进来。
秋娘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将手里的大食盒交给管事,“奴给王大将军请安了。”
王尚本以为来的会是昭勇侯,没想到竟只是昭勇侯身边的管事,他又看了看自己这闻讯赶来的一屋子人,再看看王长陆难受至极的神情,稍一琢磨就知道出事了。
王尚老糊涂似的看向秋娘,“这大半夜的,不在你侯府好好睡觉,来我王家作甚?”
“确实是这个事。”秋娘赞同的点头,“深更半夜,我家侯爷都准备入眠了,但王大人心心念念着我侯府的御厨,愣是带了满一同的银鲮鱼,要吃全鱼宴。”
王长陆没想到秋娘竟然这么颠倒黑白,怒道:“你胡说!”
“王大人,您这是何意?”秋娘满脸疑惑,“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王大人要吃鱼,我们侯爷看在王大将军的面子上,立马就派人把厨子给唤了起来,特意弄了一桌全鱼宴,又与您饮酒作陪,不曾缺了半分礼数,奴怎么就胡说了?
难道您要说那一桶银鲮鱼不是您从王家带来的?还是说您吃的不香甜?”
秋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一下王长陆突起的小腹,用帕子掩嘴一笑,“我们侯爷最是明事理的,您喜欢直说就是,下次再来提前说一声,也不用带什么鱼,我们昭勇侯府都给您提前备好,保准都是最新鲜的。”
秋娘说话很快,一句接着一句,愣是让一屋子王家人都插不进一句嘴。
王长陆的脸已是黑中带紫,明明已经到了自家地盘,还是气的浑身哆嗦。
他长这么大,金尊玉贵,也不是没糟过事,可这么吃瘪却是人生头一回。
他有心想出言辩解,却被王尚给打断了。
王尚说道:“是我家小子不懂事了。”
他看向一边伺候的老仆,“去我私库里,将那件墨烟冻石山水图桌屏取来。”
老仆应声离去,不多时就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回来,交到秋娘手中。
王尚说道:“听闻京中近来颇尚文玩雅器,正好我前些时日偶得一件,送予昭勇侯,权当为小子赔罪。”
“王大将军客气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秋娘将东西接过,又将食盒交给老仆,“时辰也不早了,侯爷那边还等着消息呢,奴就先回了。”
王尚笑着应下,又点了几个人起身相送,将剩余的人赶出屋子,只留王长陆一人在这。
房门一关,王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原本温和的目光立即满是怒火,仿若能吃人一般,“跪下!”
王长陆本还想抱怨两句,见祖父这般,双腿一软,本能的就先跪下了。
王尚努力平稳呼吸,斥道:“白日里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王长陆心虚的垂下头,“与昭勇侯好好谈谈交情,尽量让她不要将重点放在王家。”
王尚冷笑,“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不过是多送了一桶鱼,谁知她那般小心眼。”王长陆不傻,一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用明日,秋娘这番话就得传遍各家。
流言这东西最是伤人,最后指不定会如何离谱,王长陆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尚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抽在王长陆的脸上,留下五个通红的指印,“你还有理了!”
王长陆捂着脸,也全是委屈,“我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怕得罪王家,不过一桶鱼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王尚没想到这种时候王长陆竟然还在强词夺理,心口犹如堵了口气,突感一阵头晕目眩,指着王长陆的手都在哆嗦。
还是外面的老仆发现异常,冲进来扶着他坐下,不停给他顺气。
王尚缓了一会,怒火夹杂着无奈,终是化为一声长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气不过!”王长陆见状,就像是有根刺扎在他心里,再也忍不下去了,“自打去年岁尾宫宴,您与诸葛绪几句闲话,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我与林清身上,事事将我与她对比!”
王长陆越说越气,“我就是个五品官,管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家昭勇侯多大气,挨个地儿的立功,如今距离封王拜相也不远了吧。
那是陛下的心头肉,我王长陆就活该是根杂草,处处给她作陪,可凭什么啊!
她林清说白了就是孤儿出身,要不是运气好被诸葛绪看上,她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所以他今日上门,就没打算让林清好受,结果没想到难受的反而是他自己。
王长陆还想说,可王尚已经扬起手,又一巴掌扇在另一侧脸上,发出格外响亮的一声。
王尚失望至极,“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孙子。”
王长陆不服,“我哪里说错了!”
“林清的确是诸葛绪的徒弟,但却不是唯一的徒弟。”王尚疲惫的任由老仆扶着坐下。
王长陆疑惑道:“可传闻不是说诸葛绪只有这么一个弟子吗?”
“那是因为前面的都死光了。”王尚冷哼一声,“诸葛绪的弟子岂是那么好当的,一共九个,前面八个都死了。
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只有林清活了下来。
你也不好好动脑子想想,若林清没些门道,又如何能活得下来,还能顺利执掌天禄司,你当天禄司里的人是傻的,谁上去都能如臂指使?”
王长陆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整个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不想承认他真的比不过林清,“或许她就只是运气好呢。”
“有这样的大气运,那也是一种能力。”王尚失望的摇了摇头,“待会你便去祠堂跪拜祖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祠堂半步,其余事务交给你二弟代管。”
王长陆彻底慌了,王尚这是要废了他啊!
但来不及服软告罪,外面的护卫已经进来将他拖出院子。
……
王家混乱,秋娘则带着东西回到昭勇侯府,把盒子交给林清,又将王家的事情讲了一遍,边说边笑,直到最后方才幽幽叹气,“王家那边怕是暗地里咽不下这口气。”
“无妨,今日我若给王长陆面子,明儿个京里的大小官员就得把天禄司往泥里踩。”林清不慎在意,取出桌屏放在桌上摆弄了一下。
她是真不在意,更何况暗部那边的确掐着不少王家的罪证,即便不能扳倒王家,也能让他们脱下一层皮。
只要王尚不傻,就不会真的跟天禄司对着干。
林清只是单纯的没想到王长陆竟然上门找事。
秋娘问道:“那现在怎么办,王家那边的人手可真的要撤出来?”
“将面上的人手撤了,暗里的继续盯着。既然他们想,那就成全他们。”林清说着,已经对这桌屏失了兴趣,挥挥手让下人装好,“我也许久未曾休息了,正好借机修养一段日子,明日记得往宫里给我告个病假。”
秋娘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应诺。
第427章
林清睡了个好觉, 直到天大亮才起,跑到武场上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剑,又泡了个澡,最后舒坦的跑到柳先生那听了半个时辰的课。
从柳先生的院里出来就被秋娘给截了胡, 拽着她边走边道:“大人平日里深居简出, 下人们见得少, 也不知主子面目,加之又有新入府的, 才出了那等没规矩的事情。
今日正巧得空, 我已让府中下人都在前院候着,你过去训训话, 也让他们认认主子的脸。”
林清说道:“训话就不必了,待会我坐一坐,秋婶你来训话吧,最后再给大家发点碎银压惊, 这事也就过去了。”
秋娘颇为无奈, 但她看着林清长大, 心里早把对方与明月一样当女儿看待, 还能咋办,纵着吧。
“碎银就不必了, 府中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好几百人呢,得发多少银钱, 而且今日若赏多了, 日后有功的赏要怎么算。”
秋娘想了想,“不如每人发两吊钱,再配上半匹棉布, 也就差不多了。”
林清点头同意,“你看着办就成。”
事情定下,秋娘忽的叹了口气,“林文退下来,就得有个人顶上,选谁合适?”
这人选不好办,新上去的得是心腹,还得能将林文压住,又能把侯府里的事料理好。
这种人选着实不大好找。
林清也是盘算了一下府中几位管事,说句实话,都不大合心意。
秋娘忽然开口:“我倒是有个人选。”
林清无奈道:“秋婶直说就是,我还能不信任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