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自跑回屋里,几息功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塞进林清手里,“这东西在咱们这叫灰粉,你把脸涂匀再出来。”
小盒也就巴掌大,像是装散粉用的,但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的是黑乎乎的细腻粉末。
林清并不缺易容的东西,顾春背了一个旧药箱,箱底藏有机关暗盒,易容工具盒假面都装在那里面。但她仍旧对这所谓的灰粉很有兴趣。
从这盒子的材质用料和粗糙程度来看,应是街面上摊贩所用,“看来这忘忧城也没想象中的太平。”
“太平?”卫春兰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哪个太平的地方奴隶泛滥的。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林清应了一下,将水盆装满水放进屋子里,用灰粉在脸上扑了一层,皮肤立即往下黑了几个度,又顺手给顾春的脸上涂了一层。
当他们两个重新站在院里,卫春兰眼睛又直了,她无法想象就家里这点资产竟然买了两个奴隶回来!
一路上卫春兰都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直到城主府旁一条街道上。
出摊的位置是在街首附近,一探头就能看见城主府的大门。
林清与卫春兰配合的把油布铺在篷顶遮阳,又将大锅架好,点火烧水,顾春则在一边收拾碗筷。
三个人不一会就将东西归拢齐全,卫春兰看林清手脚麻利,心里更是满意。
这时候客人也上门了。
因为城主府发钱,如今大家伙都不缺钱,贵的吃不起,一碗加大块肉的汤面却不成问题。
林清继续招呼客人,口不走心,仍旧把客人哄得团团转,不一会几张桌子就挤满了人。
卫春兰忙的团团转,往常生意再好也不像今天这般开门就满客,于是她看林清更满意了。
这时突然有一壮硕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目光一扫,直接落在卫春兰身上,声粗如牛,“春兰,我有事找你。”
卫春兰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青年,眼里透着惊喜,“阿牛哥,你怎么没在城主府当值?”
“今日不是我当值……”陈阿牛垂着头不大敢看卫春兰的眼睛,“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说说。”
客人里也有不少熟客,其中一位妇人正好喝完面汤,见状调笑:“陈家小子这囧样不会是想媳妇了吧。”
妇人旁边的汉子哈哈一笑,“我看像,哪天陈阿牛不都得过来瞧瞧卫家姑娘,还不如赶紧让卫老头把酒办了,省得小鸳鸯天天揪心。”
这话一出四周立马响起阵阵哄笑。
卫春兰脸颊微红,不服输的掐腰骂道:“我便是成婚了,这面钱也甭想少一个铜子儿!”
众人再次起哄的笑了起来,唯有角凑到角落处的林清和顾春没笑。
早在这陈阿牛走进面摊,林清就发现这人神情忐忑犹疑,不像是过来看望小情人,倒像是心里有鬼不敢见人。
果不其然,笑声未落,陈阿牛就开口了,“春兰,咱俩的事儿怕是要变一变了。”
卫春兰一愣,“你什么意思?”
陈阿牛低着头,“我已经入教,之后每日都有半两银子拿,我娘说我家就我一个儿子,入赘的话老陈家就断根了,左右你卫家根已经断了,还是你嫁进来吧。”
这话一出客人们立马都笑不下去了,卫春兰不敢置信的瞪着陈阿牛,随即气的差点蹦起来,“我说陈阿牛,你老陈家孤儿寡母,要不是我家救济,你娘俩早就饿死了!
当时条件就说得好好的,你陈阿牛入赘到我卫家,卫家出的东西就是聘礼,如今你进了城主府,又入教能领半两银钱,就敢翻脸不认,你那良心是被狗啃了吧!”
陈阿牛没想到卫春兰会当众掀了他的底,又气又怕,“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你嫁进来,我又不会不管你爹和你那爷爷。”
“呸!”卫春兰啐了一口,“我爹把我拉扯这么大容易么,本就该是他们享福,谁去你陈家当牛做马!
这些年就当老娘眼瞎,把聘礼退回来,日后嫁娶各不相干!”
陈阿牛一听要退聘礼立马就急了,伸手就要去抓卫春兰。
然而另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把抓住了陈阿牛的手腕。
陈阿牛能进城主府就是因为有一身蛮力,可如今手腕被那人抓住,就跟被固定在墙上似的,憋劲憋得脸都红了也没能移动分毫。
他气的够呛,顺着手看去,正对上林清的脸,骂道:“多管闲事,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城主府找人出来揍你!”
“信。”林清放开手,轻轻拍了拍衣襟上带起的褶皱,“但我也很好奇会不会有人跟你一样傻,大庭广众之下逞凶伤人。”
陈阿牛反应过来,原本颇为窝囊的脸上顿时多了些许戾气,“你们谁啊,怎么没见过,从哪冒出来的?”
如今城中最警惕的就是生面孔,但暗奴又有所不同,忘忧城本就奴隶盛行,但明面上的奴隶买卖是要交税的,私下买卖的暗奴就不用这么麻烦。
如今城主府发钱,家家户户都不缺钱,自然就想着买个奴隶回来享福,于是暗奴更受欢迎,只要来历清晰明确,就不能当成人看。
卫春兰刚刚也被吓了一跳,这会有林清在前,心里也不虚了,理直气壮的回道:“他俩是我卫家暗奴,走的是崔家老爷的路子,凭证就在我家里放着,放心,来路保准比你陈家都正!”
陈阿牛被怼的脸红脖子粗,正想说话,就见有一位城主府的小厮往这边跑来。
小厮大喊:“卫家姑娘,你爷爷排队时摔了,你快去瞧瞧!”
卫春兰一听这话就急了,“怎么回事?”
小厮道:“我也不清楚,排在他前面的陈阿牛她娘,一开始还好好的,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你爷爷突然就趴下喘不上气。”
卫春兰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瞪了陈阿牛一眼,“若是我爷爷有事,我卫春兰就是死也要你陈家陪葬!”
陈阿牛也气的够呛,还想还手,可一对上林清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顿时一虚,抬起的手一改方向落在脑袋上抓了抓。
卫春兰冷哼一声,也懒得搭理陈阿牛,对林清道:“你跟我走一趟。”
林清点头,一七三晕倒这事并非提前安排,想来要么是人真晕了,要么便是一七三暗中借势故意装晕,好给他们制造混入城主府的机会。
不过以防万一,还得把顾春带上。
林清将顾春往前推推,“我虽有力气,但你爷爷年岁已经不小,从这走到医馆怕是时间太久,正好顾七会医,保不准能帮上大忙。”
卫春兰像是看救星一样看着他俩,也顾不上面摊什么样,连忙点头同意。
小厮催促道:“快走吧,一会人要是死在城主府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卫春兰立马跟着小厮往城主府跑,林清和顾春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片刻后就绕过排队的人群跑进城主府里。
第397章
第397章
领钱对于忘忧城的百姓来说是件大事, 所以排队的人向来是从天不亮开始,一直到天黑城主府关门结束。
这会尚早,长长的队伍顺着城主府的角门一直向外,直至西北边的街尾, 仍旧不见尽头。
有小厮带路, 几人轻而易举的进入城主府, 顺着人群前行不远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一七三,旁边还有一位老妇人。
妇人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梳的油光锃亮, 颧骨很高, 看见卫春兰过来心虚的四处乱瞅,直到看见跟在最后的陈阿牛, 才像是找到了底气,立马又理直气壮的瞪着众人。
但除了陈阿牛没人搭理她,卫春兰径直扑到一七三身边,眼眶微红, “爷爷?”
一七三平躺在地上, 双眼紧闭, 好像真的昏厥过去。
但林清发现就在刚刚卫春兰靠近之时, 一七三胸口的起伏有那么一瞬节奏乱了。
她朝旁边的顾春使了个眼色,顾春心领神会, 快速走到卫春兰身边蹲下,开始为一七三探脉。
卫春兰焦急地追道:“怎么样?”
顾春顿了顿,轻轻一叹, “应是磕到了后脑, 这会最好不要移动太远,需得等他自行清醒再看有没有其他症状。”
旁边围观的人不少,听见这话就跟炸了窝似的, 纷纷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又对被陈阿牛护在身后的老妇指指点点。
老妇不干了,一把推开前面的陈阿牛,尖声叫嚷:“我就是不小心碰他一下,谁知道他怎么自己就倒下去了,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
卫春兰本就强压着怒气,这会却是忍不住了,指着老妇说道:“林二,揍她!”
林清:“……”
她余光一扫,只见人群之外的角落正站着几名身着白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