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杰也疑惑了,“可颜回颜大人不也是颜家人?”
林清解释道:“颜回算是讨了巧,他在颜家村长大,户籍也随之过到村长名下,自然不算商户。”
这下两人是听明白了,孟杰却更懵逼了,“所以这人不是颜峰?那他到底是谁?”
林清淡淡瞥向白使,“我见过白使几次,每一次他都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开始我未曾想通究竟是哪里奇怪,直到第一次走进那间书房,他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忽然就明白过来。”
“是坐姿。”
林清瞥向白使,“你坐下时,会双脚合拢,上身挺直,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目不斜视,这是大渊文官的标准坐姿,你右手老茧分布在食指、中指的关节处,以及掌心靠上的部位。”
林清看了看自己的手,“简直与本侯这双手一模一样。”
她手上的茧,有一些是日日处理那些奏疏导致的,还有便是因为常年使剑习武。
也就是说,白使若要达到她这个程度,最起码每天都得写很多字,且常使剑习武。
这个年纪,总不可能是学院的学子,至于夫子一类的人,坐姿则更为洒脱,不会这般规矩,武官就更不可能了。
林清对于大渊的武官了解的比文官还多,谁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她清楚的很,若有什么变动,更别想瞒过她。
她可以非常肯定,近几年武官都挺安稳的。
所以,这个白使是个文官,一个习武的文官。
白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就知道不能与林清轻易接触,不过那么一会,他便无意识暴露出这么多东西。
这个林清,果然可怕!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脸上仍旧一片嘲讽和冷漠,“我是文人,又是重云宫内的白使,会些功夫,料理日常杂事不是很正常吗。”
林清笑了笑,懒得跟他掰扯这些,“那你腕间的烫伤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丢头看去,就见白使的左手腕上有一块如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疤痕。
“大约是八年前,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曾意外将一碗滚热的茶水落在颜回左腕处,从那之后,颜回的左腕上便留下一道伤疤。”
“前些日我们找到颜回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只能通过轮廓大致看出颜回的轮廓,之所以能确认身份便是因为左腕处这道烫伤,”
“还真是巧合,白使这手腕上的烫伤竟与颜回尸体上的伤痕不是是一模一样吧,但位置大小几乎没有差别。”
林清似笑非笑的看着白使,“我说的可对,颜大人?”
白使彻底僵住了,想要缩回手,可浑身被顾春银针制住,压根动弹不得。
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白使,若说这人是颜峰,还有迹可循,可若说这人是颜回,那么死掉的那个又是谁?!
孟杰下意识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而后窘迫的稍稍后退。
林清耐心解释:“严峰与颜回本就是亲兄弟,长得相像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顿了下,她道:“他们长得不像那才叫麻烦吧。”
孟杰愣了,猛然回神,“也就是说死掉的才是颜峰?!”
林清点头,“如今来看,是。”
孟杰惊了下,“他为何这样做?”
亲兄弟,利用不说,还说杀就杀!
周虎也很好奇,紧紧盯着林清。
林清将之前孟杰给她的信取出来,“暗部已经查清,颜回的母亲是颜家上任主人从一牙人手中买到的,正是经常到颜家村做生意的那位伢人。”
“说起来,那人在颜家村的买卖做了几十年,第一笔的生意,便是颜回的母亲,名叫姬灵云,按照大齐字辈来看,应该大齐帝王的某位玄孙之女吧。”
也就是说,颜回本就是齐国那位亡国之君的后代,且辈分不低。
白使猛地瞪向林清,双目瞳孔缩的跟针鼻儿大小,随后故作鄙夷,“你这是在给我罗织罪名吗,莫不是忘了,我已经是反贼了,用不着这样冤枉我!”
林清不疾不徐,道:“颜峰失踪是在五年前的十一月初三,吴烬也就是江绝叛谷则是在五年前的四月份,在这之间,颜回曾在野外偶遇土匪,身受重伤,养了大半年,也就是四年前的二月方才回朝。”
那时的颜回还只是礼部侍郎,这事儿也没起多大波澜,很快就消散了。
林清晃了晃手中的信件,戏谑的盯着白使,“颜大人与江绝的事情虽然查不到什么,但若说颜大人与吴烬相识,暗部却有记载,说起来,还是还是颜大人机缘巧合救过吴烬一命。”
白使冷哼一声,“颜回救人,与我又有何关系,侯爷方才说的倒是没错,我的确就是颜峰,之后的话,纯粹一派胡言!”
第244章
林清没想到都这会了, 白使竟然还在强词夺理,干脆直接说道:“五年前的你想必已经加入重云宫,你救下吴烬,不过几月, 吴烬便叛逃离谷, 就此不知所踪。”
“吴烬掌握司徒绝的换脸秘术和药王谷的迷心草, 利用这两样东西,你们完全可以再制造出一个‘颜回’, 颜峰是你的兄长, 形貌与你相似,需要改动的东西不多, 记忆也多有重合,辅以迷心草进行催眠,成功的几率比陌生人要大得多。”
林清顿了顿,“你要让颜峰顶替你, 造成你仍旧在朝中的假象。”
她看向白使, 只觉此人行径简直令人作呕, “而你则作为白使, 潜藏暗中,布置所谓的复国大计。”
“尽管形貌可以伪装, 记忆可以仿造,但一个人的品性是不会变的,便如你自私凉薄, 抛妻弃女, 让人恶心。”
“可颜峰却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对外勤恳爱民,对内敬重妻子, 教养子女。”
林清轻轻抿了下唇,她就说董太傅那样的老妖怪怎么出了颜回这么个另类,说到底,真正的颜回与董太傅就是一个德行,只是后来的颜峰太过正直,才与董太傅出了嫌隙,让董太傅萌出杀意。
白使抛妻弃女,却又见不得妻女对颜峰的依赖,心生嫉妒,两方人马一拍即合,于是设下毒计,让颜峰的死成为中间的一环。
“你没想到的是,一切都被我给搅合了。”
“颜峰毕竟不是你,倘若真有人要细查,极有可能查到蛛丝马迹,所以你将他的尸体藏起,又安排了那场爆炸,让众人误以为尸体已经没了。”
就比如换脸之后尸体上产生的痕迹,比如那腕间伤口的新旧程度,再比如服用过迷心草后,遗留的药效会在身体潜藏,只要顾春看见,轻而易举就会查出来。
林清看着白使的目光满是讽刺,“这张脸皮挡不住你内里的肮脏,颜回。”
大家看颜回的目光再一次变了,就像是看一条趴在地上的蛆虫。
周虎抹了把脸,呐呐开口,“老子也算办过不少案子,其中不乏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但这样罕见的,还真是第一回 见,说他是禽兽都觉得委屈人家兽类了。”
他家大人说是抛妻弃女都说委婉了。
孟杰满眼杀气,“呸,就是个人渣,我真想一刀劈了他!”
暗九安抚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案子还未彻底了结,命还得给他留着,不过进了司狱,可要好好审理,到时多找几个弟兄,刑房里轮流伺候着。”
孟杰和周虎听了这话,总算将心里的杀意按捺下去。
白使沉着脸,阴森寒气的目光在场上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像是要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林清的脸上,“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了。”
林清笑了笑,“不,你并没有小看我,甚至你们重云宫对我的防范都极为严密。”
几乎每一个人,每一步计划都在想方设法的绕过她,绕过整个天禄司。
颜回微微低着头,瞳孔上翻,露出大量的眼白,如恶鬼一般注视着她,“可你还是找来了,只凭借那一点点的气息,却一步步将我们逼到绝路,林清,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林清微微向后倚靠,孟杰立马眼尖的搬来椅子,放在她的身后。
林清缓缓坐下,悠悠说道:“想杀我的人很多,但无一人成功,你也一样。”
“是啊,我的确办不到,除非能把你这该死的脑子换掉。”颜回同样很疑惑,“我很好奇,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这一步步的谋划算计,便是老奸巨猾的董太傅都未必是敌手,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只有十六岁呢?
“我的确不是十六岁。”林清笑笑,“年都过了,我今年十七了。”
颜回:“……”
一种如被哽住的感觉涌上他的喉咙,怒气横生,却又快速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