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这才侧过脸看她,少顷,他抬起手臂,腕上的机械表落入李一禾眼帘,连带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你脸上有脏东西,先擦一下。”
“啊?”李一禾一脸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什么都没有。
陈钧把包卸下来,再次开口提醒:“左边。”
眼看李一禾又很用力地用手猛擦早就干了的墨水,陈钧递过去一小包湿纸巾,“里面含消毒酒精,用这个擦。”
李一禾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一声,接了过去:“谢谢。”
周遭恢复静寂,李一禾看着在专心擦脸,实际上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她偶尔悄悄看一眼旁边的陈钧,然后迅速收回视线,总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真实感。
开学典礼的时候感觉他从里到外变了一个人,这几天再看,又觉得他一点儿也没变,还是以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陈钧。
湿纸巾上擦下来不少黑乎乎的污渍,李一禾还在疑惑是刚才打扫的时候在哪里不小心蹭到的,身边忽然靠近一个热源,对方顺手拿过她手里那一包湿纸巾,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新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陈钧的脸就在眼前放大了,湿纸巾凉凉的温度,伴随着他清冽的声音一同传过来:“这里还有。”
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儿袭入鼻腔,李一禾瞬间回神,慌忙拿过湿巾,“我……我自己来吧,谢谢。”
陈钧就又坐了回去,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四下静悄悄的,他低声开口:“……还有件事。”
“以后在学校,我希望我们可以当作谁也不认识谁,可以吗?”
李一禾动作一停,那种喉头发哽的酸涩感又涌上来了——再迟钝,她也发现了陈钧对她的态度和对别人的不一样。在校门口执勤,完全不认识的同学他可以笑的如沐春风;没什么交情的女同学表白,虽然背地里撕了情书,当着面也还是一脸温和地让对方安心,叮嘱她注意安全。
他好像很讨厌她。
不,不是好像,他就是讨厌她,所以对她连普通路人都不如。
“可以,”李一禾脸色平常,甚至还笑得出来,“我们本来就不怎么认识嘛,当初也没说过几句话。”
这辈子她没有救过他,也没有伤害过他,他们是两条平行线,不管以前、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任何交集,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陈钧站起来,把包背到右肩,“你慢慢擦,我去隔壁打球了,再见。”
“再见。”
目送陈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一禾也没有收回视线,直到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这贱嗖嗖的声音,一听就是苏滕,李一禾一下子拉下脸,回头,“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隔壁打扫了吗?”
苏滕身后还跟着周元,俩人一前一后走到李一禾面前,苏滕好整以暇地挑了个位置坐下,又开始cos土皇帝了:“隔壁早就打扫完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只有脾气没有能力,磨磨唧唧半天才搞完?”
“刚刚我都看到了,怎么,你认识陈钧?”
李一禾重新坐了回去,不屑一顾:“废话,整个一中谁不认识陈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苏滕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一禾,“我看你们很熟啊,卿卿我我的,不像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
“人家只是好心提醒,外加帮我擦一下脸而已,”李一禾皱眉,“性格善良帮助同学都能被你看成卿卿我我,真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他?他善良?”苏滕冷呵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要是善良好心,那天底下没坏人了,全是真善美。”
李一禾撇嘴:“你就是嫉妒人家,嫉妒他比你优秀,比你受欢迎,所以才在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滕脸色一黑,想张嘴辩驳什么,一看李一禾还在那儿无差别把整个左脸又擦了一遍,不耐烦道:
“行了别擦了,那墨水得用肥皂水才能擦干净,消毒酒精只能擦掉一部分,你再擦也会有痕迹。”
李一禾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我脸上是墨水?”
“……”
苏滕眼神闪躲:“呃,这个嘛……”
“苏滕!!!”李一禾暴怒,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你把墨水弄到我脸上的???!!!”
………
隔壁场馆。
空旷的室内回荡着羽毛球一来一往的拍击声,时而轻盈时而响亮。
陈钧步伐稳健,像平常那样控制着整场节奏,接着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场馆的门大敞开着,有人一闪而过地跑过去,后面的人紧随其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奋力追打前面的人,好不热闹。
那动静几乎在一瞬间就夺走了他的注意力,走神不到一秒,对面发过来的球就没接住。
羽球落地,外面的人也已经跑远了。
陈钧垂眼,手臂控制着球拍游刃有余地一挥,地上的羽毛球就被铲到了半空中。
切磋继续,可陈钧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身体可以像无数次训练时那样本能地接球、挥球,大脑却没有肌肉记忆,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为什么要帮她呢?
明明不想和任何跟过去有关的人扯上关系,明明一点儿也不想认识她,为什么还要在校门口替她解围,为什么把所有人骗走以防他们看到她的窘态,还要提醒她擦掉脸上的脏东西?
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很烦躁,只要看见她,就会没来由地烦躁。
第22章 知识竞赛 很快到了知识竞赛的日子……
很快到了知识竞赛的日子。
第一节 课一下课, 李一禾就往光华楼冲。从后门进,观众席已经坐了很多人了,她一路经过观众席的走廊, 因为前面堵着人走的特别慢, 自然而然地, 就听到了一些旁边其他人嘈杂的议论声。
“听说这次竞赛的奖品很贵重,第一名除了有奖杯和证书, 还有奖金呢。”
“还有个真实性待定的小道消息,说这次竞赛和奖品都是苏滕他爸赞助的, 怪不得咱们学校对苏滕这么宽容呢,都开除了还能再收一次, 有关系就是好办事啊。”
“花这么多钱还被扔进放牛班,苏滕以前是有多混蛋啊。”
想起那个混世魔王作威作福的样子, 李一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是挺混蛋的, 吊儿郎当又桀骜不驯,谁的话都不听,拉帮结派横行霸道, 整个学校的校风都被他一个人败坏了。
为了抢到视野极佳的位置, 给桑白拍梁良的照片,李一禾特意挑了正中间第五排的空位, 把包挂在椅背上时,台上正好开始试灯光。
所有的参赛学生呈“八”字半面向观众, 不过这会儿大多在低头翻阅题库,为比赛做准备。
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抢答器和记分牌, 所有人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太过正式的摆设布置也为这场比赛增添了了几分紧张感。
这场比赛是淘汰赛,八进四四进二, 第一场是二中对五中。
梁良已经就坐了,正低头往笔记上写着什么,时不时和同伴交头接耳一下。
没过几分钟,主持人上台作了个简单的开场白和介绍,比赛正式开始。
李一禾对比赛内容不感兴趣,反正她也听不懂,只是看那个主持人有些眼熟,大概是高年级某个年轻些的主任临时充当的,普通话念的字正腔圆,不带一点口音:
“……第二题,奥尔特云被认为是太阳系长周期彗星的家园,请问其离太阳最近的距离大约为多少?”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二中那边有人摁下了抢答器,“0.5光年。”
“回答正确!”伴随着主持人高亢的确认声,梁良面前和显示屏上二中的记分牌同时再加一分——比赛才刚开始,梁良已经为他的小组挣了两分。
观众席上坐的大多都是一中的学生,不过参赛选手都是外校的,不涉及本校荣誉,梁良又率先且连续两次抢答成功,现场的气氛也跟着高昂起来。
其实题库早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下发给所有选手了,所谓的知识竞赛,考验的不过是这些学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有他们抢先按下抢答器的速度而已。
能参加竞赛的学生,肯定是不缺记忆力的,只可惜五中的人脑子好像比梁良转得慢一点,才每次都让他抢了先。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二中在梁良的带领下,以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速度,拉开了两个学校之间的得分。
五中倒也不是每次都抢不到,只不过抢到答题机会的次数太少了,偶尔有几次还没想到答案就摁下了抢答器,结果就是回答不出、自己不得分还给对方加了一分。
比赛采取三局两胜制,不知不觉,第一回 合已经过半;五中的记分牌还是个位数,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二中了。
最后毫无悬念,二中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