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严姑娘款待,林某感激不尽。”他连忙起身,再次冲她作揖,踌躇片刻又道:“我听闻严将军勇猛异常,可惜这次未能与他相见。待游街结束,林某再来拜访。”
显然他已经暗示了,这将军府他还想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林某与严二爷有些误会,还请严姑娘替我与他解释一二。”
男人保持着作揖的动作,细想了片刻,实在无话可叮嘱,才与她告辞。
“姑娘,您是真厉害,这状元郎一开始穷凶极恶的,逮谁咬谁。谁能想到经过您这么一调-教,根本舍不得走了,那交代的话是根本说不完,要不是实在于理不合,兴许他都能找个借口在将军府借住,直到和您的亲事定下再走。”
林慕远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秋月立刻忍不住笑出了声,走上前来,边收拾桌面边与她说趣话。
严令蘅隔空点了点她,轻声询问道:“爹回来了吗?”
“刚收到消息,将军回来了。”
“去传话给爹和二哥,劳累他们二人再演一场,必须得把这状元郎收入囊中。”她让秋月附耳过来,仔细叮嘱了几句,就让她去传话。
***
出了后花园,一路往客院走,风景依旧精致,可惜林慕远已经顾不上欣赏了。
他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方才凉亭里与严令蘅交锋的场面,因着此刻心绪的不同,就连最开始的剑拔弩张,如今回味起来,都多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是儿时吃的麦芽糖,只余欢喜和清甜。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能拥有如此的气度与胸襟。这与他所认知的那些温婉贤淑,相夫教子的闺阁女子形象截然不同。
她强大却不失温柔;她聪颖却懂得包容;她出身高贵,却能体恤寒微,让他忍不住沉迷。
“林状元,林状元——”春花不停地呼唤着,可惜眼前这个男人明显是走神了,不仅没听到她的呼喊,甚至还自顾地往前走,跟着了魔一样。
“嗖——”的一声,一个硬物硬生生贴着他的耳朵刮过,凉风吹得他浑身汗毛倒竖,他瞬间从温柔乡里惊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不远处有块石头落在地上,已经碎成了石子儿,很明显是有人丢过来的。
“将军府有刺客来了?”他怔怔地看向春花询问。
春花抿了抿唇,悄悄捏了捏手指。唔,力道有点大了,把这位状元郎给吓到了。
“将军府很安全,已经到客院了,衣衫也已备好了,您请进去换洗吧。”她推开厢房的门,站在门外并不进入。
林慕远轻咳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走进去将门关上。
等换洗完出来,他稍微有些变扭,身上的锦衣是上好的绸缎,明显比他的布衣要贵重许多,还有根碧玉制成的发簪,也是低调却极其贵重。
“奴婢送您出府。”春花连一眼都没多看,一路领着他往府门走。
途中有三三两两下人经过,全都是退到两边无声行礼,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甚至连眼神打量都甚少。
整个将军府都给他一种安静又重规矩的感觉,这让他再次有些错位,怎么这样守礼的府邸,会教出严老二那样的混账来。
然而,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踏入前院,一阵极其突兀的吼叫声便猛地灌入耳中,还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
“爹,亲爹哎,饶命啊,我真知道错了!哎呦,别打了,骨头要断了……”
是严令武那熟悉的吼叫声,只不过此刻却充满惊恐和痛苦。
紧接着,是一道如同炸雷般的粗犷男声,充满了暴怒和威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什么亲爹,你亲祖宗来了都没用。还知道错了,老子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敢光天化日跑去朱雀大街强掳状元郎,老子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严家的门风都让你败坏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皮子紧了老子给你松松……”
伴随着这怒吼的,是“啪啪啪”连续不断且极其清脆的声响,令人牙酸,像是厚重的皮鞭或者军棍狠狠抽打在□□上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慕远脚步猛地一顿,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前院空旷的演武场上,严令武正被两个彪悍亲兵死死按在一条长凳上,动弹不得。而他身前,站着一位身材极其魁梧雄壮,穿着藏青劲装的中年男子。男子面色黝黑,须髯如戟,一双虎目怒睁,精光四射,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悍烈气息。
他与严令武的面容有六分相似,一看便是亲父子,而他手中正拎着一根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乌黑军棍,快速且干脆地砸下来。
此人正是当朝大将军,严铁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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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完啦,待会儿还要修文~
第10章 010 父子飙戏 挨打。
此刻,严大将军显然怒极,又是一棍子下去,毫不留情地抽在严令武的背上,瞬间皮开肉绽,都见血了。
“嗷——”严令武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此刻褪去了上衣,后背上交错印着几道鲜红的鞭痕,看着触目惊心。
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因为太过疼痛,连求饶声都变得断断续续:“爹,儿子知错了。哎哟,轻点,我真知错了!”
这场景太过震撼,也太过惨烈。
“知错有个屁用,犯了错说几句废话就能揭过去了?新科状元丢的脸面,严家少的礼数,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回来吗?少跟老子打哈哈,这顿打你先挨了再说。”严铁山根本不想听,憋着气骂完几句之后,那鞭子落下的频率更快了,简直像是泄愤一样。
林慕远看得目瞪口呆,当场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着实是被严铁山的气场给震慑住了,大烨朝排行前五的猛将,果然名不虚传。
他没想到,严将军治家如此之严。更没想到,严令武竟会因为“请”自己回府的方式不当,而遭到如此严厉的鞭打。
就在这时,严铁山似乎才察觉到有人过来,猛地转过头,那双虎目瞬间锁定了林慕远。
林慕远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想避开。
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严铁山脸上的暴怒就如同变戏法般消散了,转变成了歉意和尴尬。他随手将那根吓人的军棍丢到一旁,抓起一旁亲兵递上的汗巾擦了把脸,还故作讲究地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大步流星地朝林慕远走来。
严令武趴在长凳上,瞧见亲爹这一套陌生又别扭的操作,忍不住撇了撇嘴,心底直犯嘀咕:爹为了妹妹也是拼了,都这般装相了。
林慕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位煞气未消的将军。
然而,这位将军严肃的脸上,竟挤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这位想必就是新科状元林公子吧?”他震声开口,语气却刻意放缓和了许多,带着一种武将特有的爽朗,“严某教子无方,让这个混账东西冲撞了状元郎,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他竟真的对着林慕远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林慕远吓了一跳,慌忙侧身避让,根本不敢受此大礼,连忙拱手道:“严将军万万不可,折煞学生了。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守护的是大烨朝万千百姓。学生岂敢受将军如此大礼!今日之事原也是一场误会,严姑娘已经解释清楚了,严二爷也是一片好意。”
他看着那边还在凳子上龇牙咧嘴的严令武,都有些不好意思替他说情了。
其实哪有什么误会,原本就是严令武强抓他来的,但是这位严二爷都被打成这样了,再有他对严令蘅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原本的羞愤全然没了,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多亏了严二爷眼神好,把他给抓来了,不然就是别人与严姑娘在亭中对谈了。
“什么好意,他就是瞎胡闹,该打!林公子不必替他开脱。”严铁山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读书种子,金贵着呢,哪能任由他胡来?老夫是个粗人,不懂你们文人那些弯弯绕绕,但就知道一个理儿,得尊重读书人,尊重有大才的人。”
他瞪了严令武一眼,后者立刻配合地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
随即,严铁山目光转回林慕远身上,变得格外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欣赏:“状元郎你很不错。年纪轻轻,才学出众,更难得的是胸襟开阔,受了委屈还能替他说话,是个人物。比朝中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酸丁强多了,成日里瞧不起我们武夫,鼻孔朝天惹人嫌。”
这话语虽略显粗豪,却透着一种直白的欣赏和肯定,让林慕远心中顺畅。
严铁山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仿佛推心置腹般说道:“林状元,咱们武将之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老子是粗人,不会说话,但看人准得很。你小子,将来必定大有出息。今日之事,是我严家对不住你。往后在这望京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我严府。别听外边那些文官瞎咧咧,说什么文武有别,划清界限,都是扯淡。咱们大烨朝的江山,是文武一起打下来,一起守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