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的心思被点明,李严总归有些讪讪,“哎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一下,肖月也没讲什么的,她蛮佩服你的,也很佩服他,你男朋友。”
越找补越尴尬,描补不清楚了,李严头一遭懊恼自己多话了,只好努力地笑笑。
施珈默了半晌,浅浅回他一个笑,言语却是明显的肯定和维护梁丘,“我12岁就认识他了,他很优秀,我也一直很佩服他。”
好嘛,这话落到李严耳朵里,无异于再一个重磅消息,还是本人盖章的。八卦魂瞬间再次觉醒,醒得猛了,都磕巴了,“你这,太,太好磕了。”
有了本尊的松口,他放松下来,紧接着就秃噜嘴了,他接头般伸长了脖子小声求证,“个么那家网红书店,无恙书店是他开的呀,你之前怎么还不晓得的样子,他真是作家?”
李师兄一心八卦,等她的答案,岂料施珈一闪而过的蹙眉,只问他肖小姐又是听谁说的。
李严这才觉得自己过了,这张嘴,他连连抱歉,他也只是听肖月顺嘴一提的事。
至于肖月,那天她们三人识相躲开,却没落下女人间的八卦,人类天性里多少年都没进化掉的好奇心,更是藏在现代人虚伪后头的真实里,好像谈论些别人的私事仿佛能给自己带来快乐。何况,方才再明白不过的三角格局,再一对重残人士同冷俏佳人的情侣组合,简直天然的素材。三人不晓得谁先挑的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猜度起来,话题自是首当其冲围绕最扎眼的重残人士展开。
有人问他做什么的呀,看样子残疾得不轻,曾雪喊他老师呢。另一个世俗眼光的偏见,现在什么人都可以喊老师的,不稀奇,有钱才是真的,不然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能跟他,图什么,对伐。反正我是不行,一只手一条腿都没啦,吓也吓死了。
挑头的人酸她,你要先有那个姿色,不过有句讲句,男的可惜了,长相身高不输的,卖相老好额。诶,她想起来,转头问肖月,那个女孩子你认识的呀。肖月还震惊着呢,随意答了句干翻译的,我男朋友的同事。
另外两人更来劲了,条件不差呀,什么样的不好找,找这样……
人看人,谁不是带着自己认知程度的滤镜。曾雪回头听了半晌,正好是这些闲话,她当时就面色一沉,进去打断她们,你们不要乱讲,梁老师不是你们随便歪派的人。
几个人吓一跳,也尴尬极了,我们随便闲话的,个么你那个老师是做什么的呀。曾雪本就心中有愧难解,为了替梁丘正名也证明,才说了他的履历同背景,连同她后来打听到的事。
面前,李严见施珈没了笑意,答案不言而喻,答案也不重要了。他只能道歉也圆场,“我是说恋爱么总归是好事情,恭喜啦。”
施珈没深究较真,郑重且平和地交代师兄,“道歉不必,只是他是低调的人,也淡泊这些事,师兄你晓得就好了。”
李严连连应好,不再多话。
一段闲话插曲并未影响两人的工作状态,下午近四点,两人顺当地结束工作。
整理好各自随身物品,李严问施珈,要不要去喝杯咖啡,顺便复盘一下。今天箱子里只有台灯没有排气扇,再加上一屋子的暖气,他现在头昏脑涨的。
施珈婉拒,她也昏,且昏倒想摆烂的地步,跟工作相关的一切都明天再说吧。
李严笑难得见师妹工作靠后一回,他灌了半瓶水下肚,那他也回头了,去等女朋友下班,“你怎么安排,顺不顺路,一道走。”
“不了,我叫车走就好。”
两人道再会,各自分头离开。
施珈在大厅大门一侧,偶尔进出的人群放冷风一趟一趟透进来,新鲜的冷空气吸进去,人一霎清醒了些。于是,施珈输入地址的手忽然一顿。
她改主意了,叫了车去梁丘的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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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珈这回到书店来,再接受店员和店长几个的眼神和问候就从容多了。
风衣内搭时髦干练通勤装的人,服帖的淡妆,礼貌回应对方的招呼,不用通知梁老师,她找本书才去楼上的。
店长小白了然的神色,您自便,我们不打扰了。
施珈在外文书籍区逛了一圈,大概当真缺氧后遗症,翻了几本书都读不进去,遂挑了本稍微好读的诗集借了上楼去。
她轻手轻脚穿过走廊,去敲那扇厚重复古感的木门。
小半晌,门从里头拉开。门内的人明显是惊讶的,更是惊喜的,“珈珈!”
梁丘面上转而的笑容明朗极了,袖子整齐挽好的左臂扶她的肩,右手去接她的手袋,揽她进来。带施珈在会客区坐下,他搁下她的手袋,站着再去握她的手,也暖她的手。
梁丘看她手里的英文诗集,笑着问她,是来找书的。
施珈仰头,一双眼睛坦荡荡地追着身前的人,安静之后的否认,“找你。”
梁丘眼里闪烁起光芒来,笑容更明显了,紧紧攥着她的手摩挲着,“嗯,有进步,很开心你来找我。要喝点什么,累不累。”
“冰美式吧。”
话音刚落,某人就眉头轻锁念叨她还敢喝冰的,手都冰凉。
施珈不肯,店主人该听听客人的诉求,“今天同传箱里好闷,我现在还脑袋发昏。”
梁丘盯着她,松了手再拿手背探一下她的额头,嘴里说着我看是冷风吹的,衣裳穿这么少,而且还例假呢。
“差不多了呀。”她说例假。
终究,嘴上讲原则的人行动上没守住底线,“等着。”
待梁丘端着杯少冰的美式回来,左臂还夹了只常温瓶装橙汁,施珈已经脱了风衣,站在门边守着了。
她眼里只有咖啡,自觉接过来,“谢谢。”
梁丘无奈,轻笑一声,阖上门,“慢点喝,也少喝两口。”
施珈不语,一大口吞下去只觉得她彻底还魂了。
梁丘等在她旁边,看她再喝了两口,不声不响直接摘了她手里的饮品杯,就着淡淡口红印的吸管牛饮般喝掉了剩下的大半杯美式。
施珈措手不及,就这么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活土匪,“梁丘。”
“尝几口够了,喊痛经的时候忘了。”活土匪明火执仗的腔势,他夹着橙汁拧松一圈瓶盖再递给施珈,要她去坐着,也等他一会儿。手头还有一篇时事评论文章还要修改一下,今朝要发出去的。
施珈把瓶盖拧开又旋紧,气鼓鼓也消了一大半,她原本是来找他的,她想同他说,噢,你那个前同事打听你蛮清楚的呀,李师兄都晓得你的书店,也晓得你写书了。
眼下她忽然没了兴致,想一想,作罢,见到他之后,这些闲话似乎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了。施珈扭头去沙发上,翻她借上来的书,要梁丘忙吧,不用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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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自一隅的的时间,窗外已经是浓重的暮色。
梁丘再抬望过头来,有人当真累了,手里的诗集摇摇欲坠的,人身子和腿快折成直角,伏在只靠垫上睡了。
确认邮件发送成功,梁丘轻且慢地踱步至沙发旁,俯身端详着呼气轻浅的人,没有了逞强,面上不难察觉到倦色。他终究没忍心叫醒她,摘了她手里的书,轻轻给她调整了一下睡姿。
还好,施珈动了动,却没醒。
梁丘勾起嘴角,再轻柔地把她搭在一旁的风衣给她盖上,自己又坐回去办公桌前。他只点了点鼠标打开了一个文档就骤地停下来,怕键盘的声音扰了休憩的人,托了旁边的稿纸来,咬开笔帽,那些要敲下来的字,改了手写。
良久,美式长沙发上有了动静。施珈半醒开眼睛懵懂片刻,陡然坐起来,去望办公桌前的人,声音是涩涩的,“梁丘,几点了。”
梁丘闻声挑了挑眉,笑意温柔,“睡够了吗,还好,六点半。”
施珈愣了愣,点头,又喝了两口橙汁,润了润嗓子。她起身去到梁丘身边,查看他的进度,也不妨地有些意外他手写的两张稿纸,“还在忙吗。”
“不是,稿件发出去了,”梁丘笑着拉她的手,才醒来容易着凉,要她先去披上外衫。
施珈倔强地说没事,不觉得冷,她好奇他写的内容,“可以看吗,你都要先写手稿吗。”
“偶尔。”梁丘笑一笑,没解释,把稿纸递给她看,“新书的解构大纲扩充。”
他的字,字如其人的风骨,施珈亮晶晶的眼睛望他,“你又要出书了?”
梁丘倒是无所谓的模样,“还在准备,不好说。南马尔地区人民的生活一类的纪实,那里的人也不是全部消极等待意外甚至死亡的威胁,有很多人选择守着他们的家园故土,认真也尽情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