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孙媳妇之前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叶芙悦道。
“这样啊。”段老太缓缓地道：“你知道她去哪了？她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了，不给我糖吃了？”
“你想吃糖？”叶芙悦问。
段老太的脸上露出了小孩般的渴望神情，点了点头。
叶芙悦在衣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了一颗水果糖，塞给了段老太——这还是她前几天没吃完，忘在衣兜里的糖。
碰到段老太的手时，叶芙悦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段老太的手太冰、太凉了，应该是冻得不轻。
看到手心里的糖，段老太乐呵得像个小孩，手忙脚乱的去剥糖衣，好不容易才把糖衣剥了下来，把糖放进了嘴里。
段老太笑得露出没剩几颗的牙齿：“真甜。和我孙媳妇给我的一样甜。你和我孙媳妇一样，都是乖孩子。”
叶芙悦笑了：“我带你去找你的孙媳妇，好不好？”
有了这颗糖，段老太放下了对叶芙悦的戒备，笑眯眯地点头：“好。”
叶芙悦于是让段老太坐上了她的自行车后座，带着段老太回了大杂院。
刚进大杂院，叶芙悦就碰到了左顾右盼、步履匆匆的段母。
“段婶，你是不是在找段奶奶？”叶芙悦捏紧刹车道。
“是……”段母刚发出半个音节，就瞥见了坐在叶芙悦自行车后座的段母，脸上的焦急被欣喜而取代：“妈——”
段老太含着水果糖、晃着双腿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根本没听到——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段母在喊她。
“我从向阳家具厂回来，碰到的段奶奶，她说她要去找她闺女和孙媳妇，我就给了她一颗水果糖，哄着她和我一块回来了。”叶芙悦解释道。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段母连声道谢：“我出去买菜了，回来就发现妈不见了，我就出来找她了。”
“段奶奶怎么穿得这么少啊？我看她的手都是凉的。”叶芙悦问。
“我也不知道啊。”段母道：“早上明明给她穿得长袖，估计她犯病后，觉得热，就自己换成了短袖。”
叶芙悦点了点头。
“妈，我带你回家。”段母对段老太道。
段老太还沉浸在吃糖的喜悦里，已经忘了自己要找闺女和孙媳妇的事了，乖乖的被段母搀扶着下了自行车。
段母带段老太刚回了家，段老头也回来了。
“她嘴里在吃什么？”段老头一回来就注意到了段老太嘴里在吃东西，严厉地问段母。
“陈桂凤的儿媳妇叶芙悦给她的糖。”段母道，顺便把叶芙悦找到段老太并带回来的事，也说了。
“好吃。”段老太笑眯眯地道：“她是个乖孩子，和我的孙媳妇一样，都是乖孩子。”
“给你糖吃就是乖孩子了？你是没吃过糖吗？你孙媳妇给你买糖的钱都是她偷来的，你还觉得好吃？”段老头神色阴沉地道。
段老太根本没听明白段老头的话，独自乐呵的重复道：“好吃，我还要吃，我还要吃糖。”
段老头看着段老太这副样子就烦。
他狠狠地掐了一把段老太露在外面的皮肤：“吃吃吃，吃死你得了！没用的东西！”
段老太被疼得“啊啊啊啊——”的直叫。
段母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但是她不敢出声制止。她知道她越是制止，段老头会越下狠手。
段老太疼得像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段老头越发的心烦了，恶狠狠地瞪了段老太一眼，对段母道：“看见她这样就烦。我出去了，做好饭了叫我。”
“好。”段母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段老太揉着段老头刚才掐她的地方，“呜呜呜”的直哭，时不时的还说一句“疼，好疼。”
段老头走后，段母看着段老太手臂上那块发红的地方，叹了口气。
“妈，我给你擦点药，再给你换身衣服。”
第269章
段老太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一个劲的“呜呜呜，好疼，好疼。”
段母又是一声叹息，进屋拿药去了。
另一边，叶芙悦看着段母搀扶着段老太走后，自己则骑上自行车回了沈家。
在路上，她碰到了叶福云。
叶福云看到叶芙悦，没有像往常一样鄙夷、妒恨，目光竟有些闪躲。
只是叶芙悦对叶福云一直以来都是视而不见的，省得给自己找事，因此她没有发现叶福云的异样。
叶芙悦直接骑着自行车越过叶福云走了，叶福云看着叶芙悦走远的身影，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叶福云也是出去买菜了，刚回来。
叶福云挎着菜篮子回到吴家，周金梅就双手叉腰地斥责起了她。
“让你去买个菜，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龙飞他们都快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烧火做饭，龙飞他们吃什么！”
“今天供销社的人太多了，买什么都要排队，才晚了。”叶福云道。
周金梅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伸过手：“买了什么菜，给我看看。”
叶福云把菜篮子和买菜剩下的两毛七分钱，都递给了周金梅。
周金梅边翻菜篮子边问：“小白菜多少钱一斤，你买了多少？冬瓜多少钱一斤，你买了多少？”
叶福云一一作答。
周金梅在心里算了下价格，又对比了下她今天上午特地在其他婶子那打听到的菜的价格，算了下余额，确定叶福云没有撒谎，给她的余钱也是正确的，周金梅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那么点。
周金梅怀疑，叶福云之前去医院做检查的钱，根本就不是她父母给的——以叶父叶母的穷酸劲，不让叶福云给钱他们就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给钱叶福云让她去做检查——她怀疑那钱是叶福云自己偷攒的私房钱。
虽然她问过叶福云，但是叶福云咬死了不承认，一口咬定那钱就是她父母给她的，就因为这事，她父母才总找她要钱，觉得她给他们钱是理所当然的。
最近叶父叶母没来找过叶福云了，周金梅无法佐证她的猜测。因此，她只能自己多上点心，多打听下菜的价钱，省得叶福云又暗藏私房钱。
叶福云哪不知道周金梅的心思。
只是，她又不需要再去医院做检查了，她也没必要藏什么私房钱了。每天买菜还剩下多少钱，她都老老实实的全上交给了周金梅。
“赶紧去做饭。”周金梅道。
叶福云便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她一边洗菜，一边又想到了她买完菜回大杂院的路上发生的事。
当时，她有些走神，在想着到底怎样才能让吴龙飞去医院检查下，让他们赶紧有个孩子。
她突然和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菜篮子都撞翻在了地上，里面的菜都滚落了出来。
叶福云斜了眼和她相撞的女同志，语气很冲地道：“你没长眼啊！怎么走路的！”
女同志原本打算道个歉的，听到叶福云这话，脾气上来了，回道：“你长眼睛了？你长眼睛怎么还撞到我了？”
“明明是你撞到我的！”叶福云叫道。
“明明是你没看路，撞到我的！还怪别人怎么走路的。这是公家的路，又不是你家的路，我想走哪就走哪。”女同志不甘示弱地回。
叶福云被怼得气红了脸，说不过那个女同志，只能骂了句：“泼妇！”
“到底谁先骂对方没长眼的。要论泼妇，没人比你更泼妇了。”女同志剜了眼叶福云，懒得再和这样的人浪费口舌了，走了。
叶福云阴恻恻地瞪了女同志的背影几眼，小声骂了句“贱蹄子”，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菜。
忽然，有人蹲下了身，也在捡地上的菜。
叶福云赶紧语气很不好的和对方道：“这是我……”
当她看清捡菜的人是谁时，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是那个住在第一家具厂家属院的鳏夫。
叶福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个鳏夫。
男人手臂线条结实。他不发一言地捡起地上的菜，放进了菜篮子里，并把菜篮子拾了起来，递给了叶福云。
叶福云盯着男人，脸不由自主的烧红了几分，有些结巴地道：“谢……谢谢。”
叶福云接过菜篮子后，男人微点了下头，就走了。
叶福云站在原地，望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他是不是知道她是住在隔壁一厂家属院的叶福云，才会特地帮她捡菜的？
肯定是的。他肯定知道她，对她有印象，才会帮她。
这男人的背影看着就宽厚有力，和吴龙飞的完全不一样。
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叶福云才往大杂院的方向走去。
但她原本平静的心情就像被扔入了一块石子似的，起了波澜。直到她在大杂院里碰到了叶芙悦，一直晃神的她竟有了些莫名的慌乱。
她或许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但她不想承认——她之前还瞧不起叶芙悦，鄙夷她上辈子背叛了吴龙飞，和野男人勾搭在了一起，生下了野种，欺骗吴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