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鸣鹫冲进来一照,只见滚了一地的黑衣人,个个不是手断了就是腿折了,没一个能站起来的。
他气得哇哇大叫:“可恶!这些人是来找我的,凭什么全被你干掉了,一个都不剩给我?!”
几下便杀得对方片甲不留的人,自然是凌天水。
他懒得搭理鸣鹫,只朝后方一点头:“没事了。”
灯光挪移到门口,千灯手持着灯笼迈进屋内。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这群黑衣人身上,问:“这些是什么人?”
鸣鹫在他们身上乱摸一遍,果然摸到几个小铜牌,正是出入郜国公主府的令信。
“仙珠你看,是那个猖狂郡主派来的!”
见身份暴露,那几人也不挣扎抵赖,伏在地上厉声道:“零陵县主,你私藏朝廷驱逐的钦犯,藐视王法,罪责难逃!”
“哦,原来是王子回来的事情暴露了。”千灯搁下手中灯笼,神情并无波动,“那你们明知道这边住的是回纥王子,却还敢进来劫人,你们主子胆子这么大?”
凌天水冷冷道:“毕竟收留人被发现,县主只不过受朝廷责罚,可回纥王子若在昌化王府出事,这便是邦交大事,整个昌化王府都将逃不了干系。”
鸣鹫暴跳如雷:“好哇,猖狂郡主不仅猖狂,还呆毒!还恨辣!还伤心变狂!本王子决不放过她!”
千灯还未纠正他的“丧心病狂”,外间脚步声匆忙,玳瑁奔了进来,急声道:“县主,太子殿下降临,还……还有昌邑郡主随同。”
“时机算这么准,这是认定你们能得手了?”千灯瞥了那些黑衣人一眼,示意侍卫将他们押上,一同去见太子。
太子大驾光临,昌化王府自然大开府门,即使早已入夜宵禁,全府上下高烧红烛,一起迎接。
千灯率人下阶时,太子正从马车上下来,目光与千灯相接,有些迟疑。
而她却朝他微微而笑,在灯光下光彩粲然:“殿下深夜降临,不知所为何事?”
“零陵,昌邑适才来寻孤,说探听到消息,你府内有贼人潜入,意图不轨。”他见她安然无恙的模样,略略放心,“没事吧?孤已经带了东宫侍卫过来,可要帮你彻底搜查一遍?”
话音未落,太子车驾帘子掀起,一条身着重孝的身影被女官扶下,倨傲又鄙夷地盯着她,赫然正是昌邑郡主。
“郡主也来了?”千灯瞥了她一眼,颔首为礼,又对太子道,“不敢劳动东宫侍卫,今晚潜入的贼人,已经被我们制住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还是零陵你管治王府有方,已经化险为夷了。”
“我们也已查出这些贼人的身份,这便请主人将他们带回去吧。”千灯说着,示意侍卫们将那几个黑衣人带上来,取出他们身上的铜牌,递交到萧浮玉面前,“公主府最近遭逢大变,府中人在外闹事也属平常,还望昌邑郡主能多加管束。”
太子错愕的目光扫过那几块铜牌,又转向萧浮玉:“闹事的贼人,是……昌邑你的府上?”
“零陵县主误会了。这几个人确是我府上的,也是我派遣的,但却不是我所说的贼人。”见事情未成,萧浮玉毫不慌张,抬手抓过铜牌,丢在那几个黑衣人身上,冷冷道,“我是听说,你府中有个被朝廷驱逐出长安的贼人。我一听到消息,便担心县主的安危,故此先排遣府中这几个人过来,将贼人稳住,再去请太子殿下坐镇,以免事情有变,令贼人逃脱!”
听她这般说,太子哪还不曾会意,被驱逐出长安的除了回纥王子鸣鹫还能有谁?原来萧浮玉是将他诓骗至此,要将千灯的罪名坐实。
他看向萧浮玉的眼中,不觉蒙上恼怒。
可事已至此,纵然太子介意,萧浮玉也绝不可能放过千灯。
她暗暗收紧了双拳,任由指甲嵌进掌心刺痛钻心,泪水夺眶而出,对太子的倾诉也颤抖哽咽起来:“殿下,零陵县主明知杀害我娘的凶手就是回纥王子,朝廷也做了公断。可如今我娘尸骨未寒,她竟与回纥王子勾搭成奸,不顾朝廷律令,将此人暗自带回府中密处!殿下,零陵郡主藐视朝廷,公然包庇杀害大长公主的真凶,她罪该万死,国法难容!”
太子看向千灯,而她立即道:“殿下明鉴,这只是昌邑郡主一面之词,还望殿下明察秋毫,替昌化王府洗清冤屈。”
萧浮玉愤然反问:“零陵县主,你敢说人不在你昌化王府中吗?你有没有收留朝廷驱逐的凶犯?请太子殿下立即包围王府,彻底搜查,看看她的后院藏着什么人!”
太子知道此事传出去对千灯名声不好,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劝道:“昌邑,我相信零陵不至于公然违逆朝廷,容她解释清楚,其中必有误会……”
“其实,倒也没有误会。”千灯却朝太子垂眸敛袖,说道,“鸣鹫王子,如今确实就在我的府中。”
第七十三章 自裁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都不由呆了一呆。
而一直藏身于内的鸣鹫听到她这番话,毫不迟疑走出来:“没错,本王子在此!”
见他毫不避讳直接走到千灯身旁,太子脸色剧变,声音也不由发紧:“零陵,此种大事,你如何不知轻重?”
“殿下,零陵县主知法犯法,罔顾朝廷律令,罪不容恕!”萧浮玉掩面悲泣,难掩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得意神情,“请殿下立即传召法司,将零陵县主的罪行公诸于众!”
太子一时迟疑,却听千灯淡淡开了口,问:“此事我固然有错,但敢问昌邑郡主,大长公主之死尚未真相大白,你却不肯安心在府中守孝,只顾着借令堂之死兴风作浪,来打击我昌化王府,这是人子之道吗?难怪我听说郜国公主难以瞑目,原来是因此而致?”
“怎么,零陵县主罪行暴露,要反咬我一口?”萧浮玉怒而反驳,“什么叫借我娘之死兴风作浪针对你们昌化王府?回纥王子杀了我娘,三法司早已有定论,甚至你也在其中参过一脚,怎的如今你包庇凶手被抓了现行,又成了尚未真相大白了?”
“之前种种迹象,确实指向鸣鹫王子,因此我与三法司也被误导,以为他确有作案嫌疑。但如今我重新追查案情,发现了新的线索,而且是至关重要的新线索,郡主,你可愿意看一看吗?”
萧浮玉咬牙道:“我娘因何薨逝,三法司早有论断,无论你拿出什么东西来,都不可能替凶犯脱罪!”
千灯微微一笑:“如果这东西从你们公主府而来,而且是你娘临终留给你的东西呢?昌邑郡主没有兴趣吗?”
“哼,我娘为贼人所害,我连她最终一面都未曾见到,哪有……”
萧浮玉喉口忽然哽住,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中。
她看到了千灯手中的一封信。
那是独属于郜国公主府的特制洒金信封,上面以金粉烫着牡丹花,华贵无比。
而这信封上,郜国大长公主熟悉的字迹赫然在目,正是“爱女亲启”四字。
萧浮玉瞪大了眼睛,如见了鬼一般,露出惊怖神色。
“郡主认得这是什么吧?”千灯拆开信封,扯出一角展示在她与太子面前。
那一角正是落款,清楚明白写的是“母亲绝笔”。
太子惊愕的目光落在萧浮玉身上,而她死死盯着那封信,双唇瞬间毫无血色,颤抖着挤不出一个字。
千灯扬了扬手中的信,盯着她那剧变的脸色:“昌邑郡主,这是你母亲郜国大长公主生前给你留下的信件,其中的内容……相信我不必多说了吧?”
“不,不可能……”萧浮玉在瞬间的震惊恐慌后,扑上来狠狠抓住那封信,企图从千灯手中抢夺回来,“还给我,你竟敢偷盗我娘遗物……”
她猛扑上来,千灯却不闪不躲,任由她抢走手中的信,状若疯狂地撕成碎片。
见她这般模样,周围的人都是惊诧莫名,就连太子也呆在了当场。
萧浮玉胡乱撕扯,正要将其扬到路边沟渠中时,才发现里面的信纸竟全是空白的。
塞在里面的信纸,除了落款四个字,一无所有。
她猛然醒悟过来,想起那封妥善藏在密室暗格的信件,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她怒不可遏,将手中撕碎的信纸朝着千灯狠狠丢撒过去:“零陵县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大长公主的信件!”
太子皱眉看着千灯,似要探询她这番举动的用意。
而千灯任由飘散的碎纸落在自己身上,只盯着萧浮玉,一字一顿问:“既然是假的,为何昌邑郡主如此恐慌害怕?看你这样子,大长公主应该确实给你留下了一封绝笔吧?”
恐惧堵住萧浮玉心口,她迅速思索如何转圜,声音颤抖:“殿下,零陵县主要害我,她构陷我、诬蔑我……”
“郡主此言此举,未免有些古怪了。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怎么你先是控诉我偷盗公主遗物,继而拼命要将这遗物毁去?”千灯端详着她的神情,好整以暇问,“难道说,你娘留下的东西,不可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