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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办?我爹是奸臣_王廿七【完结】(97)

  整个议事,钱祭酒共说了不到十个字,余下属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好恭声应是。

  陈琰的到来,给这座气派的官学笼上一层乌云。

  一时间,各堂博士、助教严抓课业堪比酷吏追比钱粮。

  钱祭酒又令监丞日夜赶工,将监生自入监以来所犯过错系数列出,一条一款的处置。

  绳愆厅日日大门紧闭,里面传出痛呼哀嚎之声,监生们各个噤若寒蝉,国子监的气氛仿佛一夜之间回到开国之初。

  监生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弹劾钱祭酒和陈司业的奏疏也如雪片般飞进内阁,都察院召二人谈话,发现他们所行之事皆遵照法典,没有一丝一毫违规。

  陈琰放出话去,祭酒大人有言在先,开国之初有监生不服管教而生事,太祖下令在国子监门口矗一根旗杆,将监生头颅砍下挂在旗杆之上,以儆效尤。

  这下连怨声都不敢有了,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别说辱骂师长了,馔堂里打饭的杂役手抖都不敢吱声。

  ……

  三月二十五日,累日以来的春雨终于停歇,阳光透过薄暮,唤醒了宫墙内的飞檐走兽。

  这是每三年一度的举世瞩目的时刻,来自两京十三省各地数万万学子,经过严苛的层层筛选,仅剩三百余人站在奉天殿外的广场上——景熙四年的新科进士。

  文武百官分列于丹陛两侧,听鸿胪寺的官员宣读名次。

  不出意外,陈敬时考取了二甲第三十六名。

  陈琰唇角微抿,相当靠前的名次,当然,比他这个状元还是逊色一些啦。

  御街夸官之后,平安和祖父祖母重新回到承天门外,不但接到了小叔公,还碰到了陈琰。

  陈琰一身红色朝服,三梁冠,银钑花带,满目喜色。

  叔侄二人相视无言,想到三年前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又各自有些怅然。

  平安不由想起那句话,正义只会迟到,但从不缺席。可是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靡费的光阴谁来补偿?受伤的心灵谁来慰藉?

  回家的路上,平安将小叔公的进士巾戴在头上玩,看着车窗外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他又重新高兴起来。

  “小叔公,我以后要做一个明辨是非的好官,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让好人受委屈!”

  陈敬时性子洒脱,被革除功名未必显露痛苦,金榜题名也未必欣喜若狂,平安说话时的那股认真劲儿,倒让他眼眶发红。

  回到家里,陈敬时作赋一首:“兴家之子,如待琢璞玉,其质纯美,其性坚韧,其实……”

  余光一瞥,见一只沾满墨汁的小爪子伸向他新得的《牧牛图》。

  “陈平安,不要动那幅画!”

  随着他一声断喝,“兴家之子”如一阵疾风,掀飞他满桌纸张,消失在大门口。

  陈敬时重新提笔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其实,麻烦得很!

  第80章 大叔,快来救我!

  陈琰公事繁忙,早出晚归,一个多月没在家里吃饭了。

  这天是他的生辰,平安乘车来到安定门内的崇教坊,路过一道写着“集贤街”的牌坊,国子监和孔庙都在这里——祖母遣他来给老爹送吃食。

  国子监大门敞开,没有军卒把守,书吏认识陈琰的长随阿祥,便殷勤地迎上来:“是陈司业家的小衙内吧?”

  平安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这么称呼自己。

  “今日大讲,陈司业在明德堂讲《四书》,小衙内是去听讲,还是去签押房等?”

  “我不去听讲!”平安断然拒绝。

  书吏接过食盒:“那小人带您去三堂。”

  平安便跟着他穿过一座琉璃牌楼,夹道的古槐遮天蔽日,平安左顾右盼,两边是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

  三堂为敬一亭,分别是祭酒和司业的办公之所。

  老爹的签押房里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平安翻出一个干净的木盒,往里放了一把糖果,摆在案头,然后坐在老爹的椅子上晃啊晃。

  他哪是坐得住的性子,没一会儿便开始在屋里转圈,从屋里转到屋外,书吏眨个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敬一亭外的回廊传来阵阵鸟鸣,平安闻声找过去。

  只见廊下挂着一排鸟笼,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着短衫、挽着衣袖和裤腿的大爷正在摆弄一口大缸,缸里放了一只“油葫芦”,顶上还挂着一只百灵,油葫芦叫得凶,百灵也跟着叫。

  平安觉得有趣,揣手坐在旁边看。

  好一会儿,钱祭酒才发现廊下蹲着个漂亮娃娃。

  他也不惊奇,国子监门禁不严,还当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调皮溜进来玩的。

  “大爷,”平安昂着脑袋,“我看您的养法,跟我祖父不一样。”

  “哦?你祖父是如何做的?”钱祭酒问。

  “他会用等身高的笼子养着,再雇两个人抬着遛,让百灵绕笼飞鸣。”平安道。

  “嚯,一听就是南派富人家的养法,咱们北方人专养净口的‘十三套’……”钱祭酒顿了顿:“不跟你小孩子说这个,玩物丧志。”

  “大爷您真厉害,您是国子监的官员吗?”平安问。

  “我姓钱,乃此间祭酒……家的老仆,专给他老人家养鸟的。”

  钱祭酒见小孩瞠目结舌的表情,忽然有点臊得慌,信口开始胡编。

  “原来如此……老钱,我舅舅给我的油葫芦叫声很亮,您要是用得上,可以借给您。”平安道。

  正在喝茶的钱祭酒险些呛着。

  冠礼之后,人皆称其表字,以示对父母的尊敬,做官到一定品级,还会给自己取号,以示对师长的尊敬。可无论是长辈平辈还是晚辈,他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人会叫他“老钱”。

  他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赶紧叫人送走。

  平安笑吟吟道:“我叫平安,我爹是这里的司业。”

  钱祭酒:“……”

  送不走了。

  “小衙内,”陈琰的书吏在远处喊:“陈司业叫你去彝伦堂。”

  平安答应一声,对他说:“老钱,我爹叫我了,回头再说油葫芦的事,咱们以后有得是时间一起玩儿!”

  “大可……”钱祭酒对着他的身影道,“不必。”

  话音儿还没落,小孩已经“噔噔噔”跑出去好远了。

  他不禁头疼耳鸣,怪道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大神仙还在国子监“作威作福”,这又来了个小神仙,想是前半辈子过得太舒服的缘故……

  念及此,他又松弛下来,舒服都舒服过来了,余生补偿一下也是应该的,当一天祭酒遛一天鸟,何必想那么多。

  那书吏领着他回到签押房,一口一个“小衙内”,叫的他觉得不当个纨绔子弟怪对不起人家的。

  老爹已经摆开食盒里的菜肴,在签押房等他了。

  书吏殷勤地接过平安脱下的衣裳,挂在一旁,才退出去。

  “爹,国子监果然是很有些学问的地方,他们对我特别好。”平安道。

  “嗯,他们待人一向客气。”陈琰道。

  “廊下那个遛鸟的大爷,看上去都很有学问。”平安又道。

  “遛鸟大爷?”陈琰心想,当然有文化了,那是三十年前的老探花。

  不过他很了解儿子,如果对他说,那是某某年的探花,他一定会说:“探花也遛鸟,祖父也遛鸟,那不如直接成为祖父。”

  所以陈琰选择不提这茬。

  用罢中饭,陈琰带着他四处逛逛,六堂的监生们已经开始背书,井然有序,经过彝伦堂东侧的绳愆厅,里面却传来阵阵惨呼,伴有夏楚加身的声音。

  平安汗毛倒竖:“爹,有人在里头打人。”

  陈琰煞有介事道:“是啊,祭酒大人严厉,监生犯了学规,就会被抓起来挨竹蓖。”

  “啊……”平安道:“他们爹娘不管吗?”

  “监生中年纪最小的也有十六七岁了,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陈琰道。

  “哦。”平安记住这件事了,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进国子监,这里的校长可太凶了,不像他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回到签押房,陈琰让他去内间的小榻上眯一会儿,下午有了精神好做功课。

  平安仍心有余悸呢,趁着签押房没人,小声在陈琰耳边问:“这个祭酒比二师祖凶多了,爹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很不自在吧?”

  陈琰故意逗他:“上官严则属下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安叹了口气,难怪说副职都是牛马呢。

  “他会像杨贯一样欺负您吗?”平安想了想:“再把他搞走怎么样?”

  陈琰险些噎着,赶紧解释道:“放心吧,没人敢欺负你爹。”

  可是平安已经不信了,尤其是在吃到馔堂里的饭菜之后。

  晚上回家,平安对着祖父祖母娘亲小叔公一顿抱怨,老爹在国子监简直不是人过得日子,上司可凶可凶,饭也很难吃,简直是他吃过的所有衙门里最难吃的工作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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