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林颂问韩相。
“好看。”
韩相对着林颂说。
第103章 天分
林颂和韩相商量后, 让林安转学到成志学校。
面对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和略有差异的课程内容,林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适,她很快融入了新的集体。
学校附近, 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少年文化宫,老师每周都会带领学生们去参观。
林安再次见到了宽敞明亮的舞蹈教室,这次的教室比她之前在市文化宫见到的还要大。
几个女孩子正伴随着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做着优美的动作。
带队老师看出了她的向往, 轻声鼓励她可以报名试试。
林安却感到一丝负疚,明明小时候, 她拥有打弹弓的快乐就够了。
为什么人越长大, 越贪心。
这种纠结的小情绪,像一团毛线, 在她心里绕啊绕,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家。
韩相注意到了女儿的反常:“安安, 怎么了?在学校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林安把自己心里的纠结, 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爸爸。
韩相引导她正视自己的内心:“安安, 你要学会直面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和欲望,想要就是想要, 这并不可耻。如果因为暂时没有拥有,或者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别的快乐,就强行说服自己‘这个和那个差不多,我不需要’, 那其实是在欺骗自己。”
韩相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超脱之人,他一直都坦然承认, 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都很强。
林颂对林安说:“先报上名。如果喜欢,那就学,如果不喜欢, 那就不学。”
第二天,林安在林颂韩相的陪伴下,去文化宫的舞蹈班报上了名。
从此,每周固定的时间,林安背着舞蹈包,准时去文化宫上课。
她发现,当自己的身体能够表达出音乐的情绪时,内心确实会涌起一种不同于打弹弓的快乐,那是一种掌控自己身体的喜悦。
除了每周固定的舞蹈课,林安的周末还多了一项活动——带着黄豆去外公外婆家坐坐。
这对于周美娟而言,无异于“折磨”,每次门铃响起,看到外孙女和那条黄毛狗,她就觉得额角直跳。
林建国却对此期盼不已,兴致勃勃地为林安张罗吃食。
自从周美娟之前因为林颂工作的事情赌气“罢工”后,林建国被迫接管了厨房。
周美娟看到林建国在厨房里为了林安忙得团团转,用了那么多油、糖和精白面粉时,心一抽一抽地疼。
这个外孙女,真是来克她的!
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因为一旦开口,做饭的活计又会重新落到她头上。
—
林安提着外公给她的点心走出门。
说实话,外公做的饭……味道实在算不上好,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火候也常常拿捏不准。
但是,她还是要坚持每个周末雷打不动地去“报到”。
这是因为她从爸爸那知道了,外公外婆以前对妈妈很不好,妈妈在那个家里受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委屈。
林安虽然还无法完全理解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恩怨,但她的小脑袋瓜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妈妈是天下最好的妈妈!谁让妈妈受委屈,谁就是坏人!
所以,饭不好吃没关系。
只要能从外公那弄到好吃的,只要能让外婆心里不痛快,这点味道,她完全可以忍受。
回到家,林安一进院门,看到爸爸正卷着袖子,在院子东边的空地上,用砖头和水泥仔细地垒砌着一个鸡窝。
“爸爸,我回来啦。”林安把手里的“战利品”放好,蹲在鸡窝边。
只见窝里已经住进了六只嫩黄色的小鸡崽,正挤在一起,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之前家里养的那几只下蛋母鸡,没能带过来。
三只送给了王秀英和韩大山,另外两只送给了刘兆彬和孙云清。
院门外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林书记在家吗?”
韩相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副厂长杜方的爱人赵华。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节颜色红褐、油光发亮的腊肠。
韩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客气地招呼道:“赵大姐。”
他想着林颂午睡可能还没醒,正要说林颂在休息,不料,林颂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赵华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将手里的腊肠递过来:“林书记,没打扰您休息吧?哎呀,真不好意思,估摸着周末您可能在家,就冒昧过来了。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自己闲着没事,照着老家的方子灌的腊肠,拿来给您和韩主任尝尝鲜,您可千万别嫌弃,就是一点家常心意。”
腊肠这东西,是自家精心制作的,比商店里凭票购买的更有滋味和诚意,但又不像烟酒糖果那样目的性过于明显。
韩相接过网兜:“赵大姐,你太客气了,屋里坐。”
他说完,便去沏茶。
聊了约莫一刻钟,赵华放下茶杯,笑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林书记,您刚搬来,家里要是缺什么少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千万别客气,直接言语一声。我们老杜在厂里年头长,认识的人杂,办事也方便些。远亲不如近邻嘛!”
林颂微笑着点头。
赵华顺势站起身:“那行,林书记,韩主任,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休息。这腊肠蒸着吃或者炒菜都行,喜欢的话,吃完了我再给您拿。”
韩相将她送到院门口,又客气了两句,看着她走远。
“怎么没多睡一会儿?”韩相走过来问。
林颂有午休的习惯,一旦睡着,有时候能到下午三四点。
“怕睡多了,晚上反而睡不着。”
林颂说完,想起一件事:“韩里是不是马上要开学报到了?”
—
周美娟每当觉得不开心时,总会去找她那几个老姐妹坐坐。
几个人聚在一起,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儿女前程。
但每次听着老姐妹们或炫耀、或抱怨、或分享各自的喜怒哀乐,周美娟都感到胸中的闷气散了大半,整个人立马又能支棱起来。
而这其中,尤以跟梅雅聊天的效果最为显著。
果然,一踏进梅雅家那布置得典雅温馨的客厅,周美娟立马觉得神清气爽。
然而,今天的梅雅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愁绪。
“美娟,你来了。”她抬起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示意保姆给周美娟端上刚沏好的香片。
“怎么了这是?”周美娟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瞧你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梅雅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倾诉道:“我那外孙女,你不是知道嘛,从小我就看重她的艺术培养,送去学舞蹈,这都学了好几年了,请的还是最好的老师,可跳得……”
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那动作,僵硬得跟小木头人似的,一点灵气都没有!节奏也踩不准,真是白费了我那么多心思。”
梅雅年轻时跳舞跳得很好,她一直希望能有人继承她的这份天赋和对舞蹈的热爱。可惜女儿完全随了父亲,对跳舞毫无兴趣。
好不容易盼来了外孙女,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孩子身上,结果现实又给了她一击。
周美娟脸上立刻露出感同身受的惋惜表情,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仿佛梅雅外孙女的不开窍,是她自家的事一样。
她安慰道:“孩子还小,兴许是还没开窍呢,你别太着急。”
“不过梅雅,”她顿了顿,“咱们这么多年老姐妹了,我有什么说什么,你别嫌我说话直。这天赋啊,有时候真是强求不来的,老天爷不赏这碗饭,你再使劲也没用。就像我家贝贝——”
她毫不犹豫地把外孙女李语贝拉出来当例子,语气带着夸张的无奈:“唉,她也不是那块料!手脚笨得很。”
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说起来也真是怪。我家那个大女儿林颂,你知道的,从来没正儿八经学过跳舞。可她生的那个闺女,倒是跳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林安曾在林建国面前表演过在少年宫学的舞蹈片段,周美娟看过几次。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惊讶于那孩子的灵性,但嘴上总要挑几个“腿没伸直”、“表情不到位”之类的刺。
“所以说啊,”周美娟仿佛参透了什么人生哲理,感慨地说道,“天赋这东西,真不是能强求的。”
梅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也是。这东西,真是强求不得。”
周美娟看着梅雅被自己一番“高论”安慰到的样子,心里那口因林建国和林安而憋了许久的浊气,终于长长地舒了出来,感觉浑身都轻快了不少。
不过,看着梅雅优雅地靠在沙发上,享受着保姆端上的精致点心,周美娟心里又忍不住泛起那个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