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听了这法子是好,可是银子从何而来?
三进院落,至少得三四百两的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银子你可以跟我借,等买了院子便用房契来抵押,至于利钱嘛,我不收你的。”
阿荣一听,直接往下一跪:“这叫小的如何受的起。”
杜鹃听了也是跟着一跪,连连磕头感恩。
这个做法,等于是无偿住着宋瑾的房子,同时帮她打理着铺子。
房子更大,铺子更多,工钱更多,手下管的人也更多。
宋瑾轻笑一声:“别急,若是想跪,你们跪另一个人好了。”
她要阿荣跟杜鹃认了陈婆子做干娘,要养在身边尽孝的那种。
老陆没有儿子,这成了他理直气壮纳妾的底气。
陈婆子性子弱,只知道服从,宋瑾能拦得住老陆娶了红杏和春云,却未必拦得住别人,她得想法子让她娘有个退路才好,不然等新人进了门,万一欺负了要怎么办?
阿荣便是这个退路。
给银子买院子,让他开店做生意,同时替她孝顺她娘,自己也能多个进项,何乐而不为呢?
第155章 我不会纳妾的。
宋瑾心里存了这个想法,可是需要时间去办,而且从家里挪出三四百两银子,她得先同季舒白商议一下。
虽说季舒白把家里的那些田宅铺子以及银子都交给她打理,可是大笔的挪用她还是想跟季舒白通个气,毕竟是给自己娘家用。
于是同阿荣说定后,当日先谴走了他,自己则回了后院陪着季舒白润稿。
回去路上叮嘱杜鹃,她爹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春云,免得她小小年纪担惊受怕的。
“夫人待春云真好。”声音里不无艳羡。
宋瑾一笑,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道:“我待你和阿荣也一样,只是春云的婚书在我这里,我必得多操一份心,免得一番好意反而害了她。”
“夫人心善,我们都知道的。”
春云的婚书在宋瑾这里,杜鹃是知道的,搁在从前或许只能帮她选一个靠谱的伙计,如今却是不同了。
宋瑾若是个刻薄的,春云日子大抵不会好过,可偏偏她就是对她很好,这反倒让人有些羡慕起春云来。
说起来是身不由己,却偏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最被偏爱的那个。
跟着宋瑾,可不是一辈子就有了保障了嘛。
二人回到后院的时候,春云正伸长脖子去看季舒白手里的纸,看又看不懂,两道眉毛拧到一起。
宋瑾浅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季舒白认真做事的时候话很少,两人就如婚前在柴家一般,宋瑾誊写着新稿子,季舒白改着旧稿子,偶尔闲聊几句。
两人一直忙到午饭时候才歇下,桌上摆了一道阿荣送来的白切鸡,宋瑾尝了尝,味道与从前无异,一定是她娘陈婆子的手艺。
“铺子里头少了人,如今可还好?”
季舒白随口问起,宋瑾便道:“上午问过阿荣,新雇了几个伙计,倒还行。”
季舒白便点了点头,没再言声。
等到下午二人忙完,准备出发回衙门的时候,宋瑾谴走下人,亲自替季舒白更衣准备。
“今日怎么这样殷勤?”季舒白对她突如其来的殷勤既高兴又意外。
“我有件事同你商量。”
季舒白嗤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瑾笑着拍开他的手:“今日不奸也不盗,只是想早些把那稿子赶出来,我想尽快拿给柴夫人,好刻印出来拿去书坊,看能否卖的动,也好早日换些银子回来。”
“怎么?家里缺银子了?”
“不是,”宋瑾替季舒白理了理衣襟,手便顺势搭在了她的胸膛上:“是我家里缺银子。家里铺子是租来的,爹娘年岁又大了,我想着总该有个着落才好。我爹如今又动了纳妾的心思,我担心我娘将来受委屈,总想给她一个保障。”
说到这里,季舒白正色起来,揽住她的腰:“打算买一个什么样的院子。”
宋瑾便说了打算,想买一间临街带铺*子的三进院落,季舒白便道:“就从家里库房里取吧,卖书一时挣不来这些。”
宋瑾猜出季舒白会给,真的听见时还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一下抱住他的脖子。
“谢谢你。”
季舒白低头吻了吻她。
“放心,我不会纳妾的。”
那日之后,宋瑾虽住在衙门,却常常出门,同时安排下了好几件事。
第一件事是让阿荣去看房子,相中了再带她去看。
第二件事就是去找柴夫人,将誊写好的手稿交出去,等着刻印出来。
第三件事便是找了一位银匠,说要打造一个东西,形状奇怪。宋瑾画了图,又用面团捏出一个型来,用刀子刻好了交于那人。
第四件事是给自己找个乐子,她让青杉去找了木匠,自己绘了麻将牌样,打算做一副麻将。
那些夫人不是玩骨牌就是玩棋子,她是一个都不会,索性来个新鲜的,没准儿将来还能开个麻将馆呢。
宋瑾安排下事情,没过几日便是重阳节,季舒白特意叮嘱宋瑾,他要宴请卢大人和另一位通判大人一道用饭,请她帮着准备下。
“哪位通判大人?”
“就是今年春天丧妻的那位张大人,明日重阳,难免念起故人,怕他一个人伤心难过,所以请到咱们这边来一道用饭。”
宋瑾便道了声好。
只是朋友之间的私宴,倒没有那么多讲究。
宋瑾先安排张鸿安去铺子里取两只白切鸡回来,又去集市买些新鲜菜,回来后在厨房里做了,另外备了水果酒水和点心,晚上好宴客。
府衙住处不似季家老宅,还有什么后院可避男客,加上宋瑾的泼辣在府衙里也是出过一回名的,因此这一回便也没有躲开,一道在桌上用饭,倒也没什么人惊讶。
通判张翰池她还是头一回见。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与结发妻子相伴多年,骤然病逝,过了数月,到了节日里还是难免悲伤起来。
宋瑾看他两颊眼窝都凹了下去,面皮往下坠着,一张脸暗沉无光,估摸着这段时日消瘦了一圈。下巴上的一绺胡须也没有精心修剪,此刻显得潦草杂乱起来,全然不似四十的男人。
他也看了眼宋瑾,倒没提当日公堂上的轰动事迹,反而羡慕起来。
“从前咱们总说你不成亲,谁曾想说成也就成了,家里面有个妻子,才算有了人气,不像我,秋天来了,屋里头冷冰冰的。”
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
季舒白看向宋瑾,想的却是夜里抱在怀里暖烘烘的身子,不敢想前三十年独身是怎么过的,便在桌下牵抓住了宋瑾的手。
“嫂夫人已经去了些日子了,若是难熬,不妨请媒人帮着说一位,想必嫂夫人在地下也能理解的。”
卢骏年倒显出一副温柔样子劝解着,与宋瑾记忆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可张大人似乎不大乐意:“晚娘生前也是这么劝我的,我想着怎么也要给她守一守,往后再说吧。”
这一晚张大人喝了不少酒,宋瑾酒量不行,只喝了一杯便以茶代酒,倒没人说她什么。
这顿饭的最后上了一道温热的焦糖布丁,张大人边吃边道:“晚娘爱吃这个,从前还派人去买过,如今在衙门里就能吃上,若是她在,会很高兴的。”
卢骏年喝多了,恢复成了宋瑾熟悉的样子。
“这个好吃,等天凉了更喜欢吃,要我说你那铺子太远了,若是就近开一间,就那食鼎楼,位置就好。”
欠欠的,吃着焦糖布丁还敢提食鼎楼,也是那包药的后遗症过去了。
饭毕,宋瑾陪着季舒白将二人送走,回来时季舒白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慢走着。
“看起来张大人与那位晚娘感情甚笃。”
“是啊,打小青梅竹马,听人说晚娘去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她这位相公不能照顾好自己。”
宋瑾听了颇有感触,扭头去看季舒白。
快要月中了,月亮爬的有些早,银色月光洒下来,显得季舒白那张脸尤其的白皙。
“你可要好好保重。”
季舒白听了一笑,伸手搂住她的腰:“你才是要好好保重。”
这天夜里,二人都喝了些酒,人有些昏沉,洗漱上床后宋瑾照旧钻进季舒白的怀里,闭着眼睛闲聊起来。
“张大人往后会续弦么?”
“应当会,就算自己不想,他爹娘也会劝的。”
“通判,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呢?”
季舒白想了想才道:“他喜欢便好吧。”
宋瑾便不再言声,脑子里却想季舒白可以这样顺利的娶了自己,似乎在这里娶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限制讲究。
除了乐籍女子,其他人想娶也就娶了。
想想后来的钱谦益,还不是以妻之礼娶了名妓柳如是么,就算大众认为这实在有失体统,也不妨碍人家就是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