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丰盈红润,见着宋瑾便带着盈盈笑意,款步走来施礼。
倒是叶问芙,一张艳丽无双的脸,今日又着意多添了几支大红绒花簪子,叫她刚满二十的年纪,显出一股成熟的风韵来。
行礼时偏偏又爱侧些身子,看人时眼尾一挑,尽是魅惑。
宋瑾想,得亏自己是个女人,若是个男子只怕也要叫她勾了魂去。
宋瑾见二人,也不为别的,一个是显摆。
诗里有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过了这村没这店。
人的一生不是一直都在起的,比如昔日的文雅和今日的宋瑾就翻了个个。所以宋瑾觉得,起的时候该狂你就狂吧,反正不狂的时候别人也未必好好待你,自己活的过瘾才重要。
她今日翻了身,自然要来显摆显摆,对着文雅昔日看不上的两个女子相谈甚欢,叫被冷落的主母文雅好不难堪。
另一个是感激当年那个汤婆子,若是没有那个汤婆子,宋瑾只怕那日真的就要冻死了。
她知道是赵依柳找叶问芙帮的忙,无论那日叶问芙对她态度如何,终究是帮了自己的,所以她可以不去计较。
人一旦处在高位,身边人的心情就由你决定了。
宋瑾笑一笑,说话温柔些,大家便都高兴。她脸色一沉,眼睛一瞪,在座诸位都要开始反省了。
这场游戏,宋瑾没玩多久便腻歪了,起身告辞要走。
文雅恭恭敬敬将人送到轿厅里头,又从管事手中接过一份帖子,直言成亲那日不曾当面恭贺,如今贺她新婚之喜。
宋瑾看见那帖子,却不伸手去接。
“不必了,若叫人知道了,还当我是来讨贺礼的。”
一句话说的文雅面上惨白。
本来成亲就没有请她,如今找上门来耀武扬威,她低声下气送份礼还不肯收,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本是老身的本分,何来讨礼一说。当日不曾亲贺,是老身的失职。”
宋瑾哼笑一声,给杜鹃递了个眼色,杜鹃便接了那帖子。
“贺礼我先收了,今日我与宅上两位娘子相聊甚欢,往后还想多多往来,二奶奶不会不肯吧?”
文雅岂有不肯的道理,倒是那叶问芙,得意的不行,巴不得宋瑾常来,她也好在文雅面前涨一回气势。
宋瑾回了府衙,命杜鹃将那份贺礼清点之后送进老宅,不必在府衙里头进进出出。
杜鹃领命去办了。
宋瑾出了口气,心情大好,正坐在屋里喝茶呢,不想外头一个小厮来请,说是季大人让她去府衙书房一趟,宋瑾便跟着去了,谁知人刚走到书房外头就看见青杉跑过来。
“大人找我?”
青杉摆手:“夫人,是小的斗胆传的。”
宋瑾正纳闷间,青杉已经给她解释了。
季舒白今日生了大气,刚在书房里发了一通脾气。他想季大人既然娶了夫人,那夫人至少也应当过来安慰安慰,理应有用才是。
谁料宋瑾一听,转头就想跑。
在外上班的男人生了气,她一个家庭主妇实在不想掺和,等气消的差不多再见吧。
青杉哪里肯放过她,几步追了上来伸手将人拦住。
“夫人,你怎能不管大人呢?”
“我管呀,”宋瑾压低声音:“可我不是现在管,你等他气消了我再管嘛。”
青杉撇着嘴:“夫人说的轻巧,等气消了,那气怎会无缘无故的消。我本想请夫人过来开解,我贴身伺候脱不开身,早早派人去请夫人,也不见夫人的影子。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居然扭头就走,您好歹是夫人呀。”
“我是夫人,又不是解语花,我哪知道他生的什么气?”
万一进去了把我一顿骂怎么办?
“夫人——”
烦死了。
青杉打小就跟着季舒白,从苏州到北京,又从北京到苏州,论起忠心,宋瑾都得靠后。
此刻被他拦着,宋瑾不得不回去安慰人,临进门前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杯茶。
“顾渚紫笋,大人爱喝的。”
宋瑾盯着那茶,心道:原来他爱喝这个。
“你都不知道大人爱喝什么茶呢?”
青杉跟宋瑾同行过一段日子,说笑打闹混在一起,加上宋瑾成亲后又没什么架子,导致青杉对她随意了许多,这让宋瑾不满起来。
“我问你,我爱喝什么茶?”
青杉果然答不上来,宋瑾哼了一声:“好好办你的差,少挑我的毛病。”
宋瑾没什么爱喝的茶,或者说好茶她都爱喝,具体什么茶,她那舌头哪里尝的出来,顶多分辨好不好,根本分别不出什么茶。
她进了屋,看见左手边书案后头眉头皱起的季舒白,夹着嗓子温柔唤了一声:“大人,喝杯茶歇歇吧。”
“先放着吧。”季舒白头也不抬,手上翻看着书案上一本册子。
根本没有倾诉的欲望嘛,青杉非叫她往上贴。
宋瑾硬着头皮往前走,站至身侧时看清了册子上的内容,与今年春税有关。
“今年春税不齐么?”
季舒白叹息一声,扔下册子,顺手捏住她的手在掌心揉搓起来。
“今春还好,可是今年织造署增加了生丝的量,偏偏今年有近万亩桑田都叫人夺了去。”
宋瑾不用问也明白,是不必上税的人。
只是这个夺......
“所以你担心明年春这生丝交不齐?”
季舒白侧过身子,抓她的手紧了紧,似乎不大愿意说。
他都烦这事,告诉宋瑾除了徒添烦恼,似乎也没有别的用处。
“罢了,我写封折子到南京去,若是不得解决,我再写去京城,总要尽一尽力的。”
宋瑾没有详细去问,心里却在想,若是她也想买地,那百来亩总不受影响吧。
“怎么了?”季舒白见她闷闷不乐,以为自己影响到她了。
宋瑾摇头:“没什么。”
季舒白便将人拉近些:“青杉说你上午出门了,去哪里了?”
“说了怕你不高兴。”
季舒白揽上她的腰,轻笑道:“说吧,只要不是当街挠人脸,不会不高兴的。”
宋瑾扯着季舒白的衣袖把玩,扭扭捏捏地道:“我去了一趟柏家。”
“柏家?”
宋瑾是柏家家奴出身,当初闹得那样不愉快,如今倒自己跑上门去,不用想也知道干嘛去了。
“那如今开心了么?”
宋瑾抿着唇点点头,狐假虎威,可不开心嘛。
季舒白笑笑,可是很快沉下脸来。
他站起身子问:“你同文新,是什么关系?”
“哈?”
直到今日宋瑾才知道,自己与季舒白交换婚书后,不止是季鸿泰跑出来搞三搞四,还把文新带到季舒白面前,将当日与宋瑾订过亲一事说了一回。
“那你怎么回的?”宋瑾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
宋瑾一慌,季舒白倒乐了起来:“你猜。”
“哎呀,我不猜,你说,你快说呀。”宋瑾急的直跺脚。
“还能怎么说?既然订过亲,那至少有婚书,再不济也有财礼聘资,媒人总得有吧。若是拿不出来,那就是拿红契随意将你许人。如今既然红契不在了,这婚约不过口头一句话而已。”
“所以你没信是吧?”
“这就是我今日要问你的,你当初真的被许给文家那个纨绔公子了?”
宋瑾一下眼泪就出来了,还以为成亲了就万事太平,结果那么久远的事情还被翻了出来,当下就不争气地哭了。
“你别哭,我只是逗你玩,我当然知道是假的,别哭了别哭了。”
季舒白不大会哄人,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只好扶人坐在椅子上替她擦眼泪。
宋瑾没有顺势揭过,而是磕磕绊绊地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了。
当年就是文新使绊子,跟文雅要了她,打算带回去做厨子。她不甘心,才跟他爹撒谎说自己跟季大人有私情,这才闹出后来的误会。
总之,牵扯甚广。
季舒白听明白了,玩笑的心思一下就没了,把人紧紧拥在怀里。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答应了她,至少可以免去诸多苦头。
“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第154章 季舒白闭上眼,简直羞于启齿。
季舒白一直忙到九月里才算歇了下来,这一日休沐,陪宋瑾回老宅里头住着。
之前青杉送去让匠人打的那一方插屏此刻也已经绷好,宋瑾摆在矮桌上欣赏起来。
黄花梨木雕花卉图纹的底座,上方插屏里蝶戏牡丹图针脚细密,色彩鲜艳,薄如蝉翼,绢纱透薄,乍一看以为图样悬在空中,当下就爱不释手起来。
季舒白也夸红杏手艺不错,若是再精进一些,没准儿也能成苏州府里不错的绣娘。
宋瑾在意的养活自己根本不成问题。
夜里二人各自洗漱,宋瑾稍慢些,穿上了之前私下请裁缝做的一件大袖袍服,这才往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