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带个小厮,再养一房家人看住老宅,其他事务都在衙门里,因此本人需要的花费并不算多,俸禄足够支撑他体体面面地生活。
可如今,他要娶亲了呀。
宋瑾想,完了,千挑万选选了个漂亮穷鬼,当真是被美色蒙了心智。
季舒白不知道宋瑾的心思,听见她问日后的事,便答:“接下来自然是要挑选吉日,让汪嫂带着聘礼正式上门提亲,然后为我们量体裁衣,最后我们择吉日成亲。”
季舒白越说越激动,然而宋瑾却琢磨起别的事情来。
“......聘礼,”她眯着眼,试图隐藏自己的心思:“你,你也要给么?”
“聘礼岂有不给的道理?你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了你。”
宋瑾其实想说,聘礼给了她又带不走,还不如留在季家让她去享用呢。
不过面子问题,不能马虎,她的嫁妆才是个问题呢,要命了。莫说小说里的十里红妆了,她十米红妆都凑不齐。
“那好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下的事情说定才好。
“你坐下。”
季舒白听话地坐下,宋瑾倒站起身来,季舒白弯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她想做什么。
宋瑾也没什么想做的,就是试试。
她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季舒白的耳朵。
“你说过,以后会听我的话,对吧?”
季舒白的眼神随着她那只手走,一路看着她伸来捏住自己的耳朵,不禁想起柴恒被柴夫人捏住耳朵的情形,越发好笑起来。
“会,会听娘子的话。”
明明被捏着耳朵立规矩,季舒白的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宋瑾跟他玩闹。
“不听话会被揪耳朵的,知道么?”
“嗯,知道。”
宋瑾本想试试季舒白是不是真听话,谁知道他配合无比,她反而无话可说了,正在琢磨着该如何下台的时候,一声嗤笑声传来。
保保不知何时过来上课了,宋瑾捏人耳朵的情景叫她看个正着,眼下正呲着豁了口的牙在笑呢。
这下季舒白有些受不住,脸上腾地一红,抓开宋瑾的手就站了起来。
“保保?你几时来的?”
“嘿嘿,我刚刚来的,看你们揪耳朵玩。季叔叔,你怎么不叫呢?我爹每次都叫的可大声了,我爹说了,要大声的叫,娘子才会心软。”
季舒白一听脸更红了,宋瑾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要回去乱说,今日我先走了,改日会请汪嫂上门提亲,你记得回家。”
季舒白慌乱叮嘱一通便要走,保保欣喜地扑过来抱住宋瑾。*
“师父娘,你知道么,今日先生叫我气个半死。”
“哈?”
保保还有一位师傅,那是曾经在京城翰林院做过多年编修的邬文远,他负责教授诗书,宋瑾教的杂乱,数学科学英语一锅炖,有时候免不了观点冲突。
比如今日,邬文远教保保读李白的《秋浦歌》,先生上头念“炉火照天地”,保保在下头接“弯腰能保命”,把先生胡子气的都翘了起来,可保保却理直气壮地给他一通解释。
“我同他解释了,可先生真是笨,怎么教都教不会,还说我课上捣乱。将来要是遇着火了,我这可是能保命的呢。我是为他好,他怎的不明白?”
保保一番话把宋瑾给说的无言以对,恰逢季舒白人还未离开,听见保保这番言论不禁折返问宋瑾:“这也是你教的?”
“对啊,师父娘教我的。”保保炫耀。
“不不不,”宋瑾赶紧摆手解释:“这理论是我教的,态度可不是我教的。”
“理论?”
保保一看心中无所不知的季舒白皱起眉头,当即兴奋起来,拉住他的手就道:“季叔叔,你不知道吧,我来教你。”
说完就跑出去命人拿三根长短不一的蜡烛和三个相等大小罐子来,她要给她的季叔叔做气体燃烧实验。
宋瑾坐在屋里,看说话漏风的保保拉着季舒白蹲在在廊下点蜡烛,盖瓦罐,给他解释被烧过的气是废气,会飞起来,没烧过的气是能呼吸的气,会掉下来,所以长蜡烛会先灭,矮蜡烛会后灭,在火场里弯腰才能逃生,这是真理。
保保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严肃地给季舒白解释,生怕他漏了哪里听不懂似的,解释完了还要问:“季叔叔,你听懂了么?不懂的话你问我,我什么都会。”
季舒白听了瞠目结舌,转头问宋瑾:“这是你教的?”
宋瑾点头:“不然呢?我这个师父娘可不是白当的。”
“你这个法子,若是教给救火兵丁,倒是可以真保命。”
宋瑾笑笑:“大人如今学会了,便去教呗,还是说要我这个师父娘去教?我若去教,可是要工钱的。”
季舒白听她说起钱便想笑,走至身边刚想掐掐她的脸,笑话她个守财奴,想起保保在身边又只好收了手。
“我们,早些成亲,好不好?”
宋瑾抿着唇笑:“好。”
季舒白想早些成亲,宋瑾想早些扒掉季舒白的衣服,二人心思不同目的却出奇一致,于是两家都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了。
宋瑾实在不知道自己要筹备些什么,好像只有她这个人是要出门的。
说起嫁妆,有钱人家至少有个拔步床,她可好,自己在家睡的都是简简单单的杉木床,不带一点儿有钱气息,铺子里的桌椅板凳全是当铺收来无人赎回去的旧家具。
她准备什么呀?银子就那么些,时间又短,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实在不行就裁几身衣裳,打两样首饰,也就凑活嫁出门了。
穷鬼演不来金凤凰。
宋瑾想不出可以准备些什么,倒是有人替她想的周到。
这日上午,宋瑾正在屋子里继续书写着旁人的生死爱情,柴夫人领着诸多下人走了进来。
“哟,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在这里忙活呢?”
宋瑾笑着起身行礼:“闲来无事,写着玩的,夫人怎么来了?”
柴夫人坐在桌边,拾起那页纸边看边道:“听闻你要成亲了,怎么还这般悠闲,也不着手装扮起来。”
宋瑾讪讪笑道:“我这样的人家,想装扮也就那么些了。”
“瞧你这话说的,好歹也是我闺女儿的师父娘,将来做了同知夫人,那再见着面,可得是我给您行礼呢。”
宋瑾听了这话不大自在起来,虽然也知道一日成了季舒白的夫人,再见旧人身份会大不相同,只是如今这突然的转变令她有些不适。
“夫人待我不薄,将来即使我成了季大人的夫人,也还是想同今日这样与夫人亲近。”
宋瑾说着话,心中不禁想:这可是个大财主,过年一身装扮能抵季舒白一年的俸禄了,她才想抱紧她的大腿呢。
“好好好,”柴夫人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季大人看人的眼光不会差的。来人。”
一群丫鬟排排站,手中都托着一个托盘,宋瑾扫了一眼,金簪珠钗,胭脂香囊,戴的用的一个不少。
“这女子出嫁,除了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还要漂漂亮亮。”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下,宋瑾也清楚自己在厨房里的时间太久了,她又不是什么绝色大美人,自然没有被烟熏火燎数年,再出来依旧摄人心魄的美貌。
对于此,她早有清晰的认识,因此并不介意柴夫人的那番好意。
柴夫人想的周到,要提前给她美容起来,什么玉容散七白膏玫瑰胰子,敷的抹的洗的一应俱全,连胭脂铜黛这些化妆品都有了。
也不必等了,眼下就是时候,一众丫鬟放下东西,轻车熟路地就给宋瑾美容起来,连手都没有放过,按在桌上抹了七白膏。
于是宋瑾开始了一丝表情也不能做的美容时光。
柴夫人也不急,坐在一边拿着她写的那几页纸慢慢看着,结果看完还不过瘾,又问:“怎么就这么些,可还有?”
宋瑾面上敷着七白膏,根本张不开嘴,只能拿眼睛去撇书案上的一个匣子,柴夫人便自行去翻找了。
这一翻不要紧,愣是给还未出嫁的宋瑾翻出一门新生意来。
她想把宋瑾的那份文稿整理整理,刻印出来,拿去书坊出售。
第147章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图书生意来的十分意外。
自那日之后,宋瑾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日日上午都得美容。
柴夫人也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日日都来找宋瑾催稿子。
“昨夜写了嘛?”
“写了多少?”
“你这写的也太慢了些,罢了,你也别写了,先说与我听听吧,那朱家的小姐和罗家的小官儿怎么样了?”
“什么?死了?一道死了?哎哟哟,我的心肝儿呀,你还不如不说呢。”
宋瑾:“......”
“这苦不能叫我一个人吃了,你赶紧写出来,我要拿回去给那些小姐们看去,先不告诉她们结局,叫她们也痛一回,我心里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