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骏年就靠坐在太师椅中满脸不信任地看着宋瑾,也不叫她坐,就让她站着等。
宋瑾也不恼,淡笑着等。
明路取了算盘,对那串数字犯了愁,宋瑾便过去一一教导。明路算的倒快,不大一会子便将那几串数字算完。
“大人,横的,竖的,斜的,加起来都是六十五。”
“真的?”
卢骏年一下坐直了,重新抓起那张纸来看,心中默默嘀咕: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她早就算好了拿来吓唬人的,不然就是季舒白给她想好的,他得换一个。
“你就会这?就没有点儿别的了?”
宋瑾道:“大人,恕奴家直言,光这一题就够为难大人的了,这交流嘛,自然是有来有往的才算,只是奴家一味出题算题,您顶多是个看热闹的。”
“你——”卢骏年一下就蹿起来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人不懂,说不来。”
“你胡扯,我怎么会不懂,本官自然什么都懂。”
“那好,我给大人出个题,最简单的,只要您把八十一宫格填好,填对,我便认为大人是懂得的。”
“嘿,你还会给本官出题了?本官可是等进士出身,天子门生,岂是你能考验的住的。”
“所以呀,大人得做出来做得对才行。”
“你——”卢骏年一时没注意,一脚踏进了坑里:“我怎么知道不是季大人帮你出的题解的题?”
“你可以拿着我的题目去问他,看他可会。大人不信我,还信不过季大人么?”
卢骏年叉起腰来:“那我先问你,你出了题可有答案。”
“自然有,等你写出答案那日,我也会给你我的那份答案,如何?”
卢骏年瞪着眼:“本官会怕了你!”
第118章 盼你如意。
宋瑾留了个数学题给卢骏年,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一罐子砂锅粥。
卢骏年看着那罐子粥,不禁想起那日茅厕之旅,气就不打一处来。
“明路!明路!把这个给我拿出去扔了!”
明路不明所以地进来,看见桌上那个罐子,发现是宋瑾刚刚提进来的,于是好奇地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好香啊大人,您还没用早饭吧,吃这个刚好。”
“我不吃!”卢骏年嘴硬了一句,心里的馋虫却被那香气给勾了出来。
“大人您若不吃,那小的拿去扔了。”
扔是假的,他可以抱走自己吃,反正又不会被发现。
然而卢骏年拦住了他。
“等等,那个......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去拿两副碗筷来,我们一道吃。”
明路高高兴兴地去了,卢骏年叫他先吃一碗,见他吃完才问:“怎么样?”
“好吃啊大人,你怎么不吃啊?”
“肚子疼嘛?”
“肚子不疼,身上暖和。”
“哦——”没毒,卢骏年这才吃了起来,果然好吃,又余下半罐子叫明路给夫人孩子送去。
吃完这顿早饭,卢骏年在年前就再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宋瑾惹的。
他埋头算了一早上的题,愣是没算出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算术上并不精通,但是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季舒白。
既然他俩能聊上,想必也是懂得的,先去试试是不是季舒白指点的再说。
于是这天中午他午饭也没用就往季家去了。
季舒白家中有客,好在都是同僚,他也没说是宋瑾出的题,只是把题目亮出来叫大家一起想,顺便观察观察季舒白的神色。
没有半点儿破绽,他不禁疑惑起来。
“这真不是你给支的招?”
“什么招?”
“陆家食铺那小妮子呀,不是你给支的招,她怎么会这个的?”
季舒白也愣了,宋瑾给他说过化外语,说过番邦故事,可是真没提过算术呀。
卢骏年看季舒白那一脸疑惑样,方才信了这题跟他真没关系。
这就更奇怪了。
罢了,先不想是谁支的招,把题解出来,别在宋瑾面前丢脸才是要紧事。
于是他更加热络地拉着众人一道算题。
可是几人在季家待了半晌也没算出来,最后卢骏年只好揣着题目又回去了。
自此开始日不思饭,夜不思睡,一个年把人都过瘦了。
宋瑾则相反,浑身是劲儿地预备着过年的事儿。
买炮仗,买彩灯,买鲜肉鲜鱼鲜虾,杜鹃帮*着缝荷包,春云忙着贴门神,两个伙计挂彩灯,铺子里一片喜气。
更喜气的还在后头。
除夕前两日生意从天而降。
柴家派人来传话,初三那日柴家办年酒,要多请几位厨子,问宋瑾可得空。
宋瑾哪有不得空的道理,嘴都快笑歪了。
时机这不就来了嘛。
她一直想有机会把菜给其他的豪门富贵尝一尝,这样将来机会多些,年酒就是一个大好时机。
长洲县里估摸着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被柴家邀去,到时候只要有那么两三个人喜欢上自己的菜,那不就是机会嘛。
宋瑾一想到这里就乐的睡不着觉,腊月二十九还跑去卖牛奶的人家订牛奶,说她年后要用,切莫耽误。
自从那日在季家见过季舒白一面后,宋瑾就没再见过他。
一个原因是季舒白忙碌,原先拿事务繁忙推掉的一众客人如今是不得不见了。
二个是宋瑾也忙着做生意备年货,所以没空去找他,接下了柴家这笔生意后只怕是更加没空去找他了。
等到了大年三十这天,铺子里歇了业,大家伙儿只做今天要吃的年夜饭。
几个伙计倒是都留在了铺子里,宋瑾同意他们饭后领了红包可以各带一条腊肉回家去一趟,但是初三她就要去柴家,这回带的人多,大家是别想歇的。
能吃上丰盛的年夜饭,又能领个红包,还有腊肉,这比从前为奴的时候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因此各个都盼着晚上的年夜饭。
这天上午,宋瑾正带着人在厨房里忙碌,她开始慢慢传授些厨艺给杜鹃和春云,两个人都已经能做一些她的拿手菜了。
忽然外头一个贴门联的伙计进来传话,说是青杉来了,宋瑾忙把锅铲递给杜鹃,她得出去一趟。
青杉手中捧着一个描金拜匣,不用想也知道是季舒白派他送信来了。
“我家大人说了,这东西是给陆姑娘的,姑娘收下便是。”
宋瑾依言接了过来,匣子里有一封信,还有一个牵牛紫缎子面勾莲纹腰圆荷包。
她取出荷包,能闻见一股幽香,等仔细嗅过方才发觉是那日自己提了一嘴,说很喜欢的清苦香气。
“大人说了,若是姑娘忙碌,不必急着回信,等大人忙过这阵,会再来信的。”
宋瑾谢了青杉,又从怀里摸出两三颗散碎银子给了他,说是除夕夜讨个吉利,青杉谢过了方才回去。
宋瑾没有去看那信,而是先端详起荷包来。
荷包口有几个装饰,几个碧玉珠子串在紫色的缎带上,像她那日戴的竹叶簪子,她很喜欢。
她把信和荷包一起放在卧房的枕头下,打算等忙完了今日再去细看。
这天晚上的伙食尤其丰盛,往日宋瑾舍不得做的菜今日都做给了大家来吃。比如清蒸鲈鱼红烧肉,糯米排骨白灼虾,就连米饭都是用的腊肉丁煮的,咸香扑鼻。
开饭前要照旧先点炮仗。
伙计早准备了一根长竹竿子,叫春云抓住一头站在屋里,另一头挂上长长的鞭炮伸在街头,引信一点燃伙计便蹿了进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猩红的鞭炮纸屑炸了一地。
这一日,苏州街上处处飘红,一片喜气。
开饭前老陆将红包派发给大家,里头的东西不多,讨个吉利才是要紧的。
一群人围桌坐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宋瑾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愉快了。
众人举杯,宋瑾以茶代酒,说出她明年的愿望是赚大钱,多买地,买宅院,搬新家,开大店。
大家笑话她,一次愿望许的太多,菩萨要记不清了。
这天夜里众人吃的开心,伙计们也不回去了,就在铺子里围着一盆炭火闲聊。
孟齐说他想娶个娘子,像阿荣那样有人暖被窝的才叫过日子。
张鸿安抢着说他也一样。
阿荣则想有个孩子,想当爹,叫杜鹃拉扯着不让再多说,嫌害臊。
春云说她想元宵节去看灯走桥,这一回大家都说准能行。
临近子时,众人也都聊不动了,宋瑾也拉着春云回了卧房。
春云一回卧房就拆开了老陆给的荷包,说是老陆给的,其实是宋瑾在兑店换的铜钱,一水儿的金背。杜鹃手巧,将铜钱用红色丝线串联起来,竟编出个游鱼的造型,预示着年年有余,就连那荷包也是她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