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煮的你先凑合吧,下回再给你煮更好吃的。”
“哦对了,这算病号餐,得付钱啊。”
季舒白甩袖就走。
宋瑾添完了盐和芫荽,盛了两大碗出来,用托盘装了追过去。
季家老宅就那么大,季舒白能跑去哪里,宋瑾一猜就知道了。
书房里头,季舒白这回没坐在书案后头,而是脱了披风坐在榻上,手枕着一方矮桌,桌上摆设尽去,只等宋瑾放上吃的来。
“季大人好大的官威呀,可吓死小女子了。”宋瑾随时随地调侃他。
“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你是近视呀。”
“什么?”
宋瑾没顾上答他,自顾自大笑起来,为自己那个无意间冒出来的双关语乐的不行。
近视和进士,季舒白全都是。
宋瑾把两碗粥摆在桌上,一边跟他解释自己的双关语,一边吹着气喝着粥。
比家里的好喝多了,可是冬日虾贵呀,她舍不得。
“你从哪里想来的这些话?”
“我灵机一动就想出来了,我聪明吧?”
“鬼灵精,怪不得会害人生病。”
宋瑾心中窃喜,听他这么说,至少是承认了自己还蛮重要的嘛。
“大人病了这么些时日,都吃的什么药啊?”
“不吃药。”
宋瑾一听不乐意了:“你到底病没病啊?”
“又不是什么大病。”
原来如此,该不会头疼两下就嚷嚷着要歇了吧,真是少爷病,枉她以为他为了自己病的要死了。
“我看你是病在嘴上了。”
一场病全靠嘴说,身上没见任何不适,看来就是专门拿来唬她的,偏偏她还被唬住了。
“病确实在嘴上,想吃东西,我想吃黎朦糕了。”
“没有,换别的吃吧,黎朦过季了。”
季舒白努努嘴:“那我要吃焦糖布丁,你给我做去。”
“你粥还没喝完呢,怎么就惦记上点心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吃零食你不知道啊?”
宋瑾把他当小孩子训,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季舒白也被训斥的愣住了,这到底谁是官,谁是民,谁是谁的靠山?
“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官员。”
“那你给我耍个官威,吓吓我,我就去。”
季舒白倒也配合,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正话,休要取笑。”
宋瑾一听,这话有些熟悉啊,哪儿听过来着?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季舒白给她解释了。
“这是西门庆向王婆打听金莲时说的话。”
“好你个季大人,你学坏了,你还学起西门庆了。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宋瑾跳下榻来就要打人,季舒白伸出胳膊,一边挡她一边道:
“你能夸潘金莲,还不许我学西门庆了?”
“不能。我不是好人,可你是好人,不许学坏!”
“那你也学好人!”
“你少来教训我!”
“哎哟哟——哎哟哟——”两人打闹着,竟没注意到外头来了人。
“我当我们季大人卧病在家,凄凄惨惨切切,心想那是多凄凉的光景啊。我这个老友好歹也该来探望探望,来暖暖人心,谁曾想已经有人替我来暖了嘛。今日打扰了二位打情骂俏,是在下没眼光,在下告辞。”
卢骏年揶揄起人来,丝毫不输宋瑾。当下打趣了二人一番,拱手就要告辞,季舒白忙去拦他。
“卢兄,既然来了,何故又要走?”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二人这个时光嘛。”卢骏年说着话,手上还学着宋瑾,在空中捶了两拳,捶的季舒白跟宋瑾的脸都红了。
卢骏年见状,猜到当中有猫腻,眼神不禁上下打量起宋瑾来。
好个小妮子,有点子手段啊,季舒白都能跟她打闹了,到底给他喂的什么迷魂药?他也想喂喂。
卢骏年看的宋瑾不大舒服,季舒白挪了挪身子,将宋瑾挡在身后。
“卢兄不要胡乱说话,陆姑娘只是来帮我做饭。”
“哦,是么?那刚好我也饿了,我吃了中饭再走,你不赶我吧?”
“怎么会,卢兄说笑了。”
季舒白拉着卢骏年过来坐。
那榻上摆了矮桌吃饭用,本来就只能坐两个人,眼下卢骏年来了,宋瑾只得让位。
让的不情不愿的,以至于卢骏年在她身边经过时感受到冷风一阵。
“唉,这碗粥是......”
明知故问。
“卢大人,这碗是奴家刚刚用过的,这就帮您换了。”季舒白同僚在的时候,宋瑾还是很守本分的,因此声音也柔了些。
“有长进,果然还是舒白兄会调教人啊,数月不见,乖巧了不少啊。”
好个没眼力见儿的。
宋瑾面不改色,端着那只碗就要出去,谁知背后传来卢骏年不知死活的声音。
“你不知我在府衙见得那些状纸,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也不少。见过秀才找俊童的,见过人妻勾小厮的,可是这屋里塞一个女扮男装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是什么癖好呀?”
卢骏年,他想死!
“你别胡说,她不一样。”
季舒白要说话辩解,余光瞥见宋瑾立在门口侧身往里看,一双眼睛看的渗人。
卢骏年察觉出来,眼睛随着季舒白的目光看去,忽地腿上一个哆嗦。
“哎哟,”他突然跑了出来,唤道:“青杉,青杉,去给我盛碗粥来,我要在你家用午饭。”
说罢转身笑呵呵地看着宋瑾:“这盛粥的事情就不劳烦陆姑娘了。”
上一次宋瑾给他递吃的,害得他当夜差点儿住在茅房里,这回可算涨记性了。
宋瑾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卢大人体恤。”
说罢转身进屋,一路瞪着季舒白,瞪的他心中发虚。
卢骏年排除了危险,高高兴兴地又回来了。
他陪季舒白坐在榻上,宋瑾只得坐在斜侧方的鼓凳上。
“陆姑娘对这里很熟悉哈?”
宋瑾瞧了一眼季舒白,见他默不作声,淡笑着答道:“是,奴家对这里甚是熟悉。”
“怎么,常来?”
卢骏年一副八卦样,宋瑾怎么能不满足他呢。
“季大人常邀我来。”
卢骏年往前凑了凑身子,八卦劲头十足:“都来干什么?”
宋瑾摆出一副羞赧样道:“这个......您问季大人,不是更方便些嘛。”
没答,又好像什么都答了。
卢骏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差点儿没把季舒白羞的钻到地底下去。
“是我,我邀陆姑娘来家......来家......”
“来家干什么?”
季舒白不知该怎么说。
做饭吧,好似真把她当个厨子,万一生起气来,自己又得去大槐树下站着,冻人的很。
说谈心吧,他好端端的把个姑娘邀来家中谈心,谈什么呢?怎么想都不对劲。
“也不做什么的。”
“不做什么你邀来家里?季大人如今都这般糊弄下官呢?”
卢骏年摆出一副被上司欺凌的模样来,宋瑾看不过眼了。
“大人觉得这男子与女子在一起,应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宋瑾把问题丢了回去,卢骏年愣了下,这世上果然还是老实人好欺负,怪不得叫季舒白管税。
“咳,”卢骏年清清嗓子道:“这男子与女子在一起嘛,谈词说赋,琴棋书画,样样皆可,不知姑娘擅长哪样啊?”
糟了,宋瑾对这些狗屁不通。
但是宋瑾不慌,面上淡定:“听闻卢大人是同进士出身吧,如今只能想到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瑾一句“你不如人家”说的含蓄,卢骏年岂会听不懂。
“你什么意思?我同进士就差人一截了?”卢骏年盯着季舒白。
进士了不起,跟进士打闹的小妮子还嘲笑他这个同进士,他今天高低得辨上一辨。
卢骏年碰上宋瑾,那就是两只斗鸡,两人说话间就能打起来,季舒白赶紧说合。
“二位先别争。”他跳出来站在二人中间:“今日在我家,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争了。陆姑娘说错了话,我代她向你赔罪。”
卢骏年大抵也是没料到季舒白会来这出,连替人赔罪都说出来了,忍不住歪了歪脑袋,视线擦过他的胳膊,看向他身后的宋瑾。
谁曾想宋瑾正躲在季舒白身后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笑呢。
好个小妮子,仗着有人撑腰,居然耍弄起他来了,他挽起袖子就要冲过去,却被季舒白给拦住了。
“陆姑娘,今日劳烦你了,你先回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能叫她走了?”
宋瑾不理卢骏年,站起身来,得意地行礼:“季大人,卢大人,奴家今日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