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节日,别人是过节,她是过厨房,这辈子难道真的要围着这灶台转么?
她心中闷的很。
人就是这样,一山望着一山高。
做奴的时候,想着脱籍自己做生意,真自己做起生意了又想一飞升天,财务自由,也像那柴大官人似的,天热便带着老婆孩*子游湖吹风,好不自在。
宋瑾叹了口气,一想到等会子季舒白跟裴姑娘在里头说说笑笑,她在厨房忙忙碌碌,就心理失衡,反而不想出去陪那裴姑娘了。
一个厨子,一个小姐,还真以为搁这演西厢呢?没准儿是个莺莺传,好奇心满足了,谁还会记得她呢?【3】
宋瑾一人在厨房里头胡思乱想,一边想自己跟裴姑娘算哪门子的张生和莺莺,一边又想在季家的时候,她明明跟他们一个桌上吃饭,如今却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内院谈天说笑,位置的忽然转变让她的心里烦躁到了极点。
要是没有被好好待过,她其实可以轻易接受,可是人一旦上了桌,哪有心甘情愿下来的道理。
宋瑾鼻头酸了酸,倒是春云,兴致勃勃地开始帮着熬煮奶茶了。
她在小食铺里帮宋瑾熬过好多回,如今也是学出师了。
或许,她们才是同类。
宋瑾甩甩脑袋,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念想扔了出去,乖乖的在厨房里洗菜切菜。
季舒白来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也没空去搭理,一味地忙着,直到巳时正刻,有人传话叫她去门口,她这才跑了出去。
柴家的大门口今日围了好些人,季舒白与裴姑娘也在,见着她过来,季舒白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一起去门外。
宋瑾没有犹豫,抬脚跑了过去,跟在季舒白身边,季舒白将她往前推了推,免得被人挤着看不见街道。
城隍出游的路线是早早定好的,在请出城隍老爷之前要先供神。
怎么供?自然是用银子来供。所以谁家出银多,城隍老爷便先从谁家门口走。
柴恒财大气粗,自然先往这头来,所以季舒白叫在这里候着,必能等到城隍出游,且不必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城隍出游的队伍盛大,宋瑾还没见着队伍,人在门口就已经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等队伍靠近了才看见前面县官开道,高跷队伍跟随,后面众人扮做皇帝与诸鬼相,彩旗招展,花灯飘摇,一路敲敲打打,膨胀的队伍几乎将门口那条路挤满,好不热闹。
宋瑾就这么贴在季舒白身边看着,眼光瞥到裴姑娘站在柴夫人身边,心中不禁纳闷,怎么会站在她身边?
她抬头去看季舒白,正看着出游队伍出神的季舒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冲她一笑。
“怎么不看队伍,不是你要来看的么?”
宋瑾冲他一笑,扭头又去看城隍队伍,然而却心不在焉,心头涌上奇怪的感觉。
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只好把视线定在游巡队伍上,却说不清到底看了什么。
等队伍从她眼前完全经过之后,她快速转身进门,季舒白想拉人说话,人却已经跑掉了,只抓了个空。
宋瑾在厨房按定好的菜单做好了菜之后,便开始准备调她的酒。
她选了一个很好看的白瓷大汤碗,碗底摆上一大块冰,防止过快溶化。
苹果削去皮,在石板上搓成泥,用纱布过滤出汁水来,浇在冰块上。
酒水她选的是山西汾酒,一味辛辣的烧酒,倒出半汤碗来,最后浇上自己带来的苹果糖浆,用筷子搅拌均匀。
饮法也就变了,从习惯的酒壶筛酒,变成了竹筒盛酒,放入阔口杯中。
这饮法不像大明人,倒有几分西汉人的习俗来,因此一上桌众人就好奇起来,柴恒便叫了宋瑾过来问话。
“这是什么酒?”
宋瑾浅浅笑着:“这是小店新调制的一道酒,用的特制糖浆和果汁,缓解酒的辛辣,而且加了冰,夏天饮起来更加爽口,大官人尝尝?”
今日柴家并没有什么外人在,只有柴恒柴夫人季舒白还有裴姑娘在。
柴恒有了好奇心,找人问话,她便站在桌边,如往日那般带着笑意应答着。
这本是她做惯的事情,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浑身发烫,脸上潮红,后背几乎叫汗液浸透,像是隐藏许久的秘密被人揭穿了似的。
按理来说,她厨子的身份也没有向任何人隐瞒过,可不知为什么,今日这场景令她十分不自在,答话期间根本不抬头看季舒白和裴姑娘。
甚至她都不想抬头看柴恒。
不知是不是季舒白看出了她的窘境,柴恒问了两句后,他便出声遣人出去了。
宋瑾逃也似的跑了。
今日这顿饭众人吃的极快,后面也没有要加菜,甚至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厨房传话,说季大人要请宋瑾出去。
宋瑾盯着厨房里带来的一堆物什和两个人,那人便道:“陆掌柜放心,赏银不会少您的。这里的东西我会安排人帮着送回的。季大人请您呢,快去吧。”
不得已,宋瑾匆匆叮嘱了两个人几句,便随着那人出门去了。
季舒白着人去请了宋瑾之后,便领着青杉在轿厅里候着,身边却没轿子,裴姑娘也不知哪里去了,宋瑾过来时便只见他一个人立在那里。
“季大人,你找我?”
季舒白看见人来,柔柔一笑:“嗯,陪我出去走走。”
就这样,三个人出了门。
宋瑾走在身边觉得怪怪的。
“大人,今日用饭怎么这么快?是不是菜不好吃?”
“菜很好吃。”
“那是酒不好喝?”
“酒也好喝。”
“那为什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季舒白不答她,引着她往一个小渡口去了。
“上船来,陪我游河。”
宋瑾带着满腹狐疑登上了小船。
小船不大,今日游河者众多,那船夫技术极佳,在各色船只中穿梭如常,倒是宋瑾,站在船头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因此抓着船篷不撒手。
“怎么不见裴姑娘?”
宋瑾发现今日他虽请了裴姑娘,两人却带着距离,没有一丝亲近,此刻更是连人也不见了。
“我请柴夫人陪她游河去了。”
“柴夫人?她们很熟么?”
季舒白淡淡道:“不熟,我请柴夫人帮忙请人过来的。”
宋瑾不大明白,季舒白便细细地跟她解释。
他本无意裴姑娘,约了人来定要惹人家爹娘误会,所以请柴夫人帮忙代请,此刻也请她代陪玩去了。
宋瑾倚着船篷,低头沉思着,季舒白这距离保持的够远的。
在家不说话,略坐坐就叫走,留她吃顿饭,还是自己说话说的错过了时辰,这才留下吃了顿饭。出门来玩,也请个夫人代他陪着。
“你很喜欢裴姑娘?”季舒白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见不到裴姑娘不高兴了。
“嗯,喜欢。”
“喜欢她什么?”
“温柔,漂亮,知书达理。”宋瑾说的每一点都是真心的。
“既然喜欢,为何不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宋瑾听的一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季舒白,忽然自嘲似的一笑,问道:
“大人,我若说我喜欢你呢?”
第103章 咱们女人就当有些手段
季舒白认为既然宋瑾喜欢裴姑娘那样的,为何不去学着成为一个性子温柔,知书达理的姑娘,然而宋瑾却问:我若喜欢你呢?
他的一张脸腾地就红了,半转过身子,支支吾吾地,一双眼睛在湖面乱瞟,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最后只好落在自己的鞋尖上,低声嘟囔: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喜欢我来了?”
宋瑾呆看着湖面,没觉出什么异常来:“我若说我喜欢你,大人也会说让我变成你这样么?”
“啊?”
宋瑾解释起来:“我说我喜欢裴姑娘,你便叫我学做她的样子,那若我说我喜欢你,你也会建议我学做你的样子么?”
“其实我更想学做你的样子,读书科举,官至五品,威风八面的,你怎么不叫我学你?”
她盯着季舒白的眼睛,盯的他脸更红了。
“......你没法子学我。”
她确实学不来他。
不说科举能不能中第,就是考场搜身那关她就骗不过去,她注定学不了季舒白。
宋瑾嗤笑一声,将脸转开,面上没有半分喜色:“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我想学裴姑娘就一定能学成似的。”
“你今日是不是不大高兴?”
宋瑾咬着唇,将一侧脸贴在船篷上,却不吭声。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了,此刻的她既为自己的贪心感到可耻,又为自己的贪心得不到满足而伤心。
“是不是我今日安排的不大妥当,我瞧你今日在席上说话......”
“大人,我挺好的,况且,我得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