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嘬了一口仕女姣好粉嫩的脸蛋,一脸浑不在意地抱歉道:“唉哟,对不住,摸了老虎尾巴了,哈哈哈!”
众人也都赔笑,这个刘丰年近来靠粮食涨价发了不少横财,如今只怕是不知天有多高低有多厚了。大家只管面上逢迎虚笑着,实则心里都盼望着他崴上一跤,跌进谷底。
另有一个主簿道:“我却是听说一个信儿,咱们帅司大人还真有可能回不来——”
恰逢此时,外头一行人踏步而来,打断了说话,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为首的就是穆家三爷,穆道勋。
“唉呦,穆老弟!”那刘掌柜一抖肩膀甩下身边奉茶仕女,一咕噜坐起,笑着下来迎道:“久违久违,长远没见穆老弟,越发倜傥了,唔,近来生意大发呀”
“托兄之福,勉强度日罢了。”穆道勋拱手揖,客套道。
众人便将他让到上首,他百辞不受,那刘掌柜又挥手,暗中给仕女舞女使了个眼色,叫她们都退下。如此四下清净,又相让一番,穆道勋才在正中坐了。
“闲话就不叙了,愚弟今天赴宴,是有一事想与诸位仁兄相商。”
“穆老弟客气,但说无妨。”
穆道勋看着在做众人,亲自点了一杯茶,推至刘掌柜跟前,笑道:“跟刘兄讨个情,接下来的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刘掌柜将那茶接过来,浅酌一口,示意他有话快说。
穆道勋也不藏掖,开门见山道:“我想请各位和我同我一起囤粮。”
主簿和掌柜们都愣了,发怔地看着穆道勋,仿佛他说的不是人语。
粮食把头刘掌柜笑道:“穆老弟,你在说什么痴话如今这粮价,粳米涨到每斗一百二十钱,粟米每斗七十五钱,再涨下去,朝廷就会放库粮平籴粮价,到时候我们都没得赚,说不定还会掉脑袋。”[注①]
“是呐,这可是囤积居奇,触律的。”和穆道勋平日里交好的主簿们也劝道。
穆道勋笑笑:“谁说我囤粮是要涨价卖的”
“啊”众人大惊,不涨价还能怎么的
第55章 抑粮价(上)
话说众人大惊, 囤粮不为涨价还能为何
穆道勋:“自然是为了把粮价降下来。”
这话说得平平常常,可满座却无一人觉得他口出妄语,毕竟穆家三爷平日里便是一个足履实地,深中笃行之人, 也正因此, 在连州商会一众耆老中, 不算巨贾, 年纪又轻的穆三爷很有几分说话的席地。
大家都瞧着穆道勋, 等着他的后话, 却只见他岔开话茬,徐徐道:“不知诸位近来生意如何不说那等虚言假语, 我向诸位透个底, 自打这白灾一起,我那余庆商行便惨淡经营, 一发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所营不过往日二成罢了!”
这是实话, 当下众人便有些心有戚戚。
一个开布行的掌柜跟着忙道:“是呐,自打粟米涨到五十钱一斗那天,我这布行就没接过几位主顾。说起来, 都是这粮价闹得, 老百姓手里那点余钱全都拿去买粮过冬了,谁还有闲钱制备新衣裳就是眼下这个年恐怕也没心思过了。不怕几位主簿和掌柜笑话, 往年冬月时节,我那华裳布行要定衣裳的主顾得排到五蕴寺呢, 如今——不提也罢!”
“谁说不是呢, 我秋天那会儿从邺州采买一大批烟花爆竹,就等着过年赚个翻番, 谁想到碰上了白灾!要说年夜里谁家不放鞭炮,就是城外那等庄稼户穷家子,也要买两尊点上图个喜庆,可今年他们地里粮食欠收,有的人家交过一茬秋税后几乎算得上是颗粒无收,甚至还有倒欠官府税粮的!这些人要么在村庄上领每天三两的救济粮渡命,要么在连州城里乞食要饭苟活,我难道还指望他们买鞭炮过年嚒欸!”
“就是呐……”
大家便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生意上的萧条困顿来,唯有一旁的粮食把头刘丰年只管默默啜茶不语。
穆道勋频频颔首,道:“诸位所言非虚,可想如今还只是粮价涨得厉害,若眼下再拿不出举措来,有什么后果大家都料得到——”
在座都是商会里富甲一方的豪商巨贾,或是户部里挂了号的主簿,便有那等世事洞明之辈,很快便回味过来,道:“便是米珠薪桂,物价翔踊,最后物贵钱贱,老百姓手里的崇元通宝都成了废铜烂铁!”
穆道勋:“是呐,到那时,别说是穷家子,就是你我这等略有盈余的人家,也难逃冻馁路边的命运。”
这话叫满座众人无不心里一惊,实际上,他们很清楚,连州城物价翔踊这事已经起了兆头,现如今别说粮食,凡百杂业没有不涨价的。
起初粮价上涨,连带着畜肉禽肉麻油的价格也抬了头,正当掌柜们美滋滋坐吃渔利时,商会里有些高瞻远瞩的主簿们,都提心吊胆地盯着连州官府的后手——只可惜,白灾起了没多久,帅司便北上至今未归,他们擎等着官府开仓放粮平籴粮价,也没等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许多话倒都可以一吐为快了。众人牢骚一番后,都攀着穆道勋问道:“那三爷意下如何您叫咱们大伙儿和您一道囤粮,我们倒是没二话,只是眼下这场白灾到底是一城之祸,仅靠咱们商户联手,恐怕难解一时之为,不是长久之计。您一向同帅司走得近,可知道这连州粮仓什么时候开若粮仓开了,这事儿恐怕才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