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别吵了,快看!”
几人也不吵了,一个个探头张望。
迎亲队伍又宽又长,一眼都望不到头,路两边有还有帮着开道的衙差,礼乐队前后各一队,一队就十数人,更别说其他迎亲的人。
而一袭深红色吉服的新官人骑在高马之上,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有人直接看得呆住了,喃喃感叹,“这架势,娶公主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围的人也接连应和,直到迎亲队伍走远,艳羡声还在街头街尾的传着。
……
宋府里,丫鬟、嬷嬷来回鱼贯,吟柔的闺房里更是挤满了人,两个人梳发,一个人穿衣,一个人负责妆点,吟柔被围在中间,心里即紧张又觉得陌生,局促的坐正着,乖乖由他们摆弄。
玉荷留心着外头的动静,听到鞭炮声兴冲冲跑进屋子,“迎亲队伍来了!”
喜婆一听连忙催促众人,“快快,快给新嫁娘装扮上。”
几个丫鬟忙加快动作,吟柔呆看着镜中的自己,呼吸更紧张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连屋里都能听到,吟柔两只手揪紧着嫁衣,心跳随着打鼓声乱糟糟的跳动。
从陈宴清登门提亲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之后的问名、纳彩、送聘……一切都不用她操心,只知道一个转眼,她就要出嫁了。
她晕乎乎的望向镜中,看着一袭凤冠霞帔的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脸上还没施胭脂就已经红的厉害。
他真的来娶她了,吟柔捏紧指尖,忽而又傻傻抿了笑。
宋择安从屋外进来,喜婆只当他是来催促,立即应诺道:“宋公子放心,很快就能好。”
“不着急,慢慢来就是。”宋择安看过屋内的情况,“一切都要仔细,慢不打紧,不能出错。”
“是。”喜婆应了声,又对几个丫鬟道:“都仔细了。”
丫鬟纷纷应声。
宋择安走到吟柔身后,看着一袭嫁衣的吟柔心中感慨万千。
“哥哥。”吟柔透过镜子看着他甜甜唤了声。
宋择安点下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从前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这就要嫁人了。
发髻还剩最后一尾没有挽上去,照规矩,这是改由母亲来做的,可宋家已经没有长辈。
梳发的丫鬟犹豫看向喜婆,这事喜婆也不好擅自作主张,一旁安排事宜的曲嬷嬷走上前,对宋择安道:“我看吟姐儿的发,不如就你这做哥哥来梳。”
曲嬷嬷是宋家的旧仆,宋家出事后,一众下人都各自散去,如今吟柔要出嫁,宋择安去乡下找到了曲嬷嬷,重新请她回来照顾吟柔,送她出嫁。
宋择安点头接过梳子,走到吟柔身后为她梳发,他的动作有些生硬,神色却十分专注。
喜婆在旁边唱着吉利话,他却只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就告诉我,无论你在哪里,哥哥都会来保护你。”
吟柔鼻尖发酸,“哥哥。”
“听到没有。”宋择安看着她。
吟柔用力点头,宋择安才弯出了笑容,眼眶却湿红了一些。
一切都准备妥当,喜婆提醒说:“宋公子,吉时快到了。”
宋择安接过锦绣盖头替吟柔盖上,背对着她弯下腰,“上来吧,哥哥送你出嫁。”
盖头下,吟柔忍不住落下了泪,想抱住他大哭,宋择安似有所感的提醒,“哭花了妆可不行,今日小柔是最美的。”
吟柔哽咽着,吸吸鼻子伏到宋择安背上。
……
陈宴清已经等在垂花门下,他素来认为,自己无论在什么场面下都能游刃有余,可看到一袭嫁衣的吟柔朝自己而来,手心竟然有些发汗。
就像初出茅庐的少年一般急不可耐,他自我解嘲着,勾了勾嘴角,目光紧紧攫着那抹倩影。
宋择安稳稳放下吟柔,将她手里红绸的另一端递给陈宴清,正色道:“我可将小柔交给你了。”
“放心。”陈宴清接过红绸,握紧。
吟柔透过盖头下的间隙看到他伸来的手,白皙修长的指骨半陷半露在红绸之下,红绸的这一端,则被自己握住,两人就这么成为了一体。
吟柔想着,心弦轻轻缩紧。
“我们该走了。”清润的声音传到耳畔。
吟柔听出他是在对自己说,红着脸点点头。
陈宴清笑了笑,紧握住红绸的那头,带着她走向自己。
*
江宁与西玉关相隔遥远,为了减少路上颠簸,陈宴清选择了走水路,慢一些,但稳妥,小姑娘也能少受些累。
高耸如楼的喜船早就等候在岸边,船身雕镂精美,四周皆挂上了喜绸,张贴了红字,可见其用心。
连曲嬷嬷的见了都不住感叹,她搀扶着吟柔登上船,对陈宴清道:“仪式还未成,照规矩这一路上姑爷与夫人还不得相见。”
陈宴清含笑颔首,“我知道,那边是夫人住的屋子,这段时间就劳嬷嬷照顾夫人。”
早在临行前,宋择安就特意交代了曲嬷嬷,务必要谨慎着,不能让这为三公子做出坏了规矩的事。
她原还泛嘀咕,这位陈三公子别是个世家纨绔,不想方才第一眼见到,竟是极为温雅的一位郎君,如今听他彬彬有礼的将话,安排的也都周全,曲嬷嬷心里的石头可算落了地,暗道宋择安多虑了。
曲嬷嬷朝着陈宴清恭敬了欠身,扶了吟柔去到舱房,又命玉荷将门关上。
听到周遭都安静下来,吟柔小声试探着问,“嬷嬷,我能摘了盖头吗?”
“自然可以。”曲嬷嬷听她问得天真,忍俊不禁的走上前,替她摘了盖头,“这一路得走一月,夫人难道一直顶着这身行头?等到西玉关,再把仪式续上就行。”
吟柔闻言可算松了口气,要是让她一路这样到西玉关,她还不得累死、憋死。
曲嬷嬷见她小口舒着气,慈爱的笑了笑。
想到方才只与陈宴清说了,吟柔这边也得提醒一下,“这段时间,吟姐儿与姑爷可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
吟柔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后面的路会有多难熬,满口应下,“嬷嬷放心。”
说罢小小打了个哈欠,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天还没有亮就开始梳妆准备,现在只觉得困倦。
曲嬷嬷道:“累坏了吧,快睡一会儿。”
吟柔依言换了衣裳,躺到床上美美睡了一觉,等醒来已经是夜里。
迷迷糊糊睁开眼,双眸惺忪弥雾,隐约听到陈宴清的说话声,不由愣住,不是说不能见面的吗?
吟柔眨去眼里的倦意,四下看了一圈,没见有人,又仔细听了听,发现声音是从边上的屋子传来,莫非陈宴清就住在她隔壁?
吟柔趿上鞜鞋走到靠书桌一边的墙根,才发现,原来两间屋子只是用槅扇挡了起来,听声音,是陈宴清在交代书砚事情。
等隔壁声音没有了,她试探了屈指扣了扣槅扇,陈宴清很快问:“醒了?”
吟柔欣喜睁圆眼睛,她还以为两人这一路上连话都说不上呢。
她轻轻眨眼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我怎么会不知道。”对面的声音含着笑,“只是不能见你,除此之外,你的一切我都得知道。”
吟柔耳尖发烫,心里却甜甜的,正要说话,曲嬷嬷推门进来,“吟姐儿可醒了?”
吟柔做贼似的从槅扇前走开,不自然的抚了抚鬓发,心中懊恼不已。
自己怎么回事,哥哥不同意的时候藏着遮着也就算了,怎么亲都成一半,还总是做贼心虚。
曲嬷嬷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笑道:“那一定饿了吧,我去端吃的来。”
吟柔收起思绪,乖巧的抿了个笑,“好。”
……
于是乎,这方槅扇就像是成了吟柔的小秘密,每每曲嬷嬷不在的时候,她就会隔着槅扇与陈宴清说话。
暗号就是叩三下,而且只能她叩,不允许陈宴清来。
这天午后,她半伏在书桌上描着字帖,有一句没一句和陈宴清说着话。
“日日呆在屋子里可无聊?”
听得陈宴清在对面问,吟柔摇摇头,“不会无聊。”
“虽说不能出屋子走动,可屋里该有的都有了啊。”
陈宴清特意隔了书房,让她闲来可以看书作画解闷,还有一个可以走出去的小小瞭台,站在上面就能吹江风,看如初日落。
即便出去屋子,也只是在船上走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