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淮一把将小狐狸捞起,捏住它的嘴筒子,叮嘱:“记住了,咱们家都得听她的,别乱笑了啊。”
太魔性了,还有点瘆人呢。
“唧唧……”小狐狸哼唧两声试图卖萌。
裴景淮抱着小狐狸,和沈令月往山下走。
他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还管吗?要不直接上报官府算了。”
山泽国有,“凡金银铜锡等矿,皆属朝廷产业”。
就算有矿也轮不着他们侯府来开采,那不是嫌命长吗。
沈令月摇摇头。
“现在还不能确定山里是否真的有人私挖矿藏,如果真的有,我们就这样大咧咧报给官府,惊动了他们,傻子都知道山下离得最近的就是小王庄,万一他们怀恨在心,下山来报复怎么办?”
小王庄可是侯府的产业,她和裴景淮拍拍屁股走人了,最后遭罪的不还是庄头和农户吗。
她摸着下巴思考:“我们还得继续调查,直到证据确凿,再报给官府进山抓人,一气呵成,以绝后患。”
沈令月自顾自说着,想起刚才的事又有点后怕,叮嘱裴景淮:“下次在野外看到什么东西不要用手直接去捡,更不要随便喝河里溪里的生水,多危险啊。”
就算别的河里没有重金属污染,那还有细菌和寄生虫呢。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暂时还不想当寡妇。
裴景淮却用一种从未见过似的的奇怪眼神打量着她,纳闷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沈令月卡了下壳,又很快反应过来,“因为我……看书多啊。”
她理直气壮,“我,礼部侍郎之女,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外孙女,书香门第,清流世家!我爱看书很奇怪吗?”
裴景淮诚实道:“没看出来。”
收获沈令月白眼一枚。
她哼哼,“我就爱看杂书话本,游记随笔,谁知道哪本书上就说过不能喝生水嘛……知识太多,都学杂了。”
趁机教育裴景淮:“你就是读书太少,所以这么多年都赶不上大哥。”
裴景淮有点脸红,不服气地辩解:“我又不用读书科举,那些酸不拉几的之乎者也有什么用啊。”
他早就打算好了,虽然继承不了爵位,但庆熙帝看在裴显的面子上,总不会让他太难看,多少也会赐个荫职虚衔之类的,还能领一笔俸禄呢。
那些公侯之家的次子幼子,不都是这么混过来的嘛。
沈令月幽幽:“大哥有爵位要继承,还比你用功比你努力呢。”
她听燕宜说过,裴景翊白天在兵部上班,晚上回家也不闲着,那书房里满满当当都是各种公文古书,超强自律卷王一枚。
“好啊,原来你这么快就嫌弃我,觉得我处处比不上裴大了?”
裴景淮夸张地做出伤心表情,举起小狐狸唉声叹气:“完了,咱们爷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沈令月照他屁股踹了一脚,“……你神经病啊。”
戏精本精,还随地大小演上了。
裴景淮一个走位灵活闪避,拎着小狐狸往前蹿了一大截,“哈哈哈你来追我啊!”
小狐狸也:“哈哈哈哈!”
简直魔性加倍。
沈令月又累又想笑,笑得肚子疼,走得腿也疼。
等二人一狐终于下了山,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熔金,晚霞缓缓如流动的琥珀,美不胜收。
沈令月捶了捶几乎失去知觉的大腿,一挥手,“今晚吃鸡!”
小狐狸跟在裴景淮脚边,大尾巴晃呀晃,嚣张地走过田埂,引来田里劳作的农户纷纷注目。
就很狐仗人势。
庄头过来迎接,裴景淮叮嘱他,“通知下去,这只狐狸我和少夫人养了,别再误伤了它。”
庄头连连应下,又羡慕地看了小狐狸一眼。
真是走大运,以后就是侯府的狐了。
他主动提出:“我让厨房再杀只鸡,给它加个餐?”
“行,你看着安排吧。”
吃过一顿全鸡宴,晚上沈令月又张罗着给小狐狸洗澡。
“它在山上到处乱钻,毛都乱七八糟的,洗不干净不许进屋。”
二人合力在大木盆前围追堵截,终于把小狐狸按进水里,一通洗涮。
狐狸是洗干净了,把他们俩累得够呛。
青蝉和霜絮不是不想帮忙,但这小狐狸就跟认主了似的,只让沈令月和裴景淮靠近,搓扁揉圆怎么都行,对上其他人就疯狂呲牙。
沈令月提醒裴景淮,“这可是你非要养的,以后洗澡喂食梳毛都交给你了,它要是在府里乱跑伤了人,你也要负责。”
裴景淮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给自己捡了个麻烦回来,但又不肯就此服软,轻哼一声,“我管就我管,放心吧,肯定不让你累着。”
沈令月别过脸偷笑。
好耶,以后撸完猫还可以撸狐狸了。
小狐狸洗得干净净香喷喷,一身赤红毛发越发鲜亮,裴景淮用大号棉布巾子给它整个裹住,放在熏笼旁边烘干,它也不挣扎,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假寐。
沈令月和裴景淮今天也折腾了一天,轮流去洗漱后,两个人并排仰躺在床上,累得全无旖旎心思,只想单纯睡觉。
沈令月冷不丁开口:“这养狐狸,怎么跟养孩子似的?”
太费爹妈了。
裴景淮:“……养孩子还有乳母丫鬟帮忙呢,都不用咱们俩动手。”
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坚定了暂时不要小孩的决心。
别问,问就是已经有一个了()
“哎,差点忘了正事。”
沈令月突然一骨碌坐起来,跑到桌边,抽了张纸开始写信。
裴景淮不明就里,跟着下了床,“你要给谁传信,府里吗?”
也对,他们俩还要留下来继续探查,是得写信回去向母亲交代一声。
“不是啊,我写给大嫂的。”沈令月头也不抬,一手狗爬字十分惨不忍睹。
啊啊啊她又没学过书法,能用毛笔写小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裴景淮顾不上吐槽她的字,“你找大嫂干什么?”
“我让她尽快过来小王庄,和我们汇合啊。”
沈令月编了个理由,“大嫂聪明,看的书比我还多呢,她肯定认识山里面究竟有什么矿。”
——其实是她突然想起来,燕宜的妈妈好像在什么省地质院当高级工程师?
具体的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专门负责矿产勘探一类的工作,以前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回家。
她为数不多的去燕宜家里做客那几次,都记得她家书房里有很多跟矿产勘探开发相关的专业书。
反正燕宜肯定比她这个半吊子学渣专业多了。
信上不方便透露太多——其实是沈令月写不动了,就简单说了下小王庄鱼塘受到上游水源污染,她进山发现了疑似雄黄的东西,怀疑山里有矿,速来帮忙。
裴景淮这回没阻拦,他虽然想和沈令月二人世界,但也知道事情轻重。
写好信,他找人连夜骑快马送回京城。
第二天他们俩没进山,就在庄子上散散步,跑跑马,遛狐狸来着。
裴景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咱们还没给它取个名呢。”
也不能总是小红毛,小狐狸的一通乱叫啊。
沈令月逗他,“那叫围脖儿,或者手套?”
裴景淮瞪大眼睛,“你太残忍了吧。”
沈令月不客气地掀他老底,“喂,是谁先说要用它做手套来着?是我吗?是谁啊?”
裴景淮:……
“反正不能叫手套,你让我再想想。”
裴景淮决定等回到侯府就开始翻书,一定要给小狐狸取个响亮的好名字。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庄头来报,又有一辆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沈令月和裴景淮赶紧去大门口准备接燕宜。
结果马车刚一停稳,率先出来的是裴景翊。
他先下了车,转身冲车厢伸出手,拉燕宜下来。
下来时还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腰扶了一把。
燕宜刚一站稳,就像是不好意思般往前走了两步,迎上沈令月,“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等沈令月开口,裴景淮先出声,“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今天兵部好像不休息吧。
裴景翊慢条斯理:“我不放心夫人单独出远门。”
裴景淮撇撇嘴,这都是他用过的借口了。
他摆摆手,“行了,人已经送到了,我们会照顾好大嫂的,你快回去吧。”
裴景翊不但没走,反而跟着他们进了庄子。
“我跟兵部告了假。”他微笑看向沈令月,“你大嫂身子弱,让她单独跟你们进山,我不放心。”
沈令月:……哪里飘来一股茶香?
不等她开口怼裴景翊两句,后者已经恢复了严肃神情,对裴景淮道:“小王庄的情况,我已告知父亲母亲,后山若有矿不是小事,于国于家,我都得跟你们走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