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敏箐顺手放下碗,起身走到沈明达身边,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吹了风着凉。”
沈明达脸红红的,“我想早点见到你嘛。”
柳姨娘有些慌神,她特意选了沈明达上学的日子过来,却没想到这小子背着她偷偷逃课。
看来今天是不成了,柳姨娘端起那碗莲子羹就要放回食盒里,“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沈家了……”
邵敏箐有些纳闷,开口挽留:“姨娘难得过来一趟,不如留下吃顿便饭?我们家的厨子手艺还不错。”
“对啊对啊,您急着回去干嘛?”
沈明达一低头就看到那碗莲子羹,快步上前,一把端起,惊喜道:“姨娘,您答应我和敏敏在一起了?这是您给她亲手做的?”
“不是,我……”
柳姨娘急得语无伦次,想要从沈明达手里抢过来。
但他从国子监过来跑了一路,早就渴得厉害,仗着身高优势,一把端起瓷碗喝了一大口。
嗯,就是这个味儿,姨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柳姨娘瞳孔地震,猛地向前一扑,打翻了他手中的汤羹,又去掰他的嘴。
“吐出来,都给我吐出来!”
沈明达被她这一扑吓了一跳,呆呆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就是一碗莲子羹吗?
邵敏箐却脸色瞬变,脱口而出:“你要给我下毒?!”
下一秒,沈明达突然捂着心口,抽搐着向后倒去。
“明达!!!”
房间内回荡着柳姨娘的尖叫。
第143章
邵敏箐把京城里排得上号的大夫都请来了, 宽敞的卧房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沈明达安静地躺在那儿,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大夫们轮流上前扒眼皮把脉, 面面相觑, 无声交换着意见。
邵敏箐心焦不已, 等了半天也没等出个准话,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你们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 能不能治,到底怎么治,给我一句痛快话行不行?”
最后还是一位邵家常用的大夫壮着胆子上前一揖,“邵大姑娘, 您说这位公子是喝了有毒的甜羹,才会昏迷不醒的?”
“是。”邵敏箐点头,笼在袖中的指尖用力攥紧。
柳姨娘已经被她堵了嘴绑在隔壁房里,若是明达有个三长两短……哪怕会狠狠得罪沈杭,结亲变结仇, 她也一定要柳姨娘一命换一命!
“可是我们这些人轮流检查过好几遍, 公子身上并无任何中毒迹象, 更像是心疾发作啊。”
大夫为难地说出结论,其他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怎么可能?”
邵敏箐使了个眼色,很快,珍珠将那碗被柳姨娘打翻, 撒了一地,又被她想办法舀起来的小半碗莲子羹端了进来。
大夫们拿着银针上前验了又验,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针尖变黑。
“去厨房抓一只活鸡来。”
邵敏箐吩咐下去,等厨房送来活鸡,掰开鸡嘴往里灌了几勺莲子羹。
“咯咯哒!”
公鸡一落地便扑腾了半天, 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瞧着依旧精神焕发。
这下连邵敏箐也拿不准主意了。
难道这碗莲子羹真的无毒?可是沈明达怎么会突然晕厥呢?
还有柳姨娘刚才像是疯了一般去抢汤碗……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脑中思绪纷杂混乱,眼下局面之复杂更胜过爹爹去世,她接管家业那一天。
邵敏箐低低吐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这些大夫能不能开出对症的药方。
众人面露难色,纷纷扭过头,避开邵敏箐期待的目光。
“邵大姑娘,若公子得的是心衰之症,便是华佗转世也难以挽回,药石无用啊。”
那位和邵家相熟的大夫委婉暗示,沈明达的大限之期也就这几天了,还是早做准备吧。
邵敏箐额角突突直跳,强撑着让珍珠送大夫们出去,又吩咐她:“去找总铺的大掌柜,不拘走谁的门路,想办法请个太医过来。”
如果不是沈明达抢着喝了那碗莲子羹,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就是她了。
邵敏箐不信邪,她一定要把他的命给抢回来。
大夫们被送到门外,互相聊了几句,摇着头纷纷坐上马车离开。
唯有一位其貌不扬,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没有回到自家医馆,而是对车夫道:“去沈尚书府。”
赵岚名下有间药堂,他正是那里的坐馆大夫。
正院内,赵岚正珍惜无比地品着邵敏箐送来的酒。
刘妈妈管得严,每日只许她饮上一小杯。
听到丫鬟禀报田大夫过来了,她有些诧异地把人叫进来。
“是药堂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田大夫不敢耽搁,如实道来:“今日我们接了邵家的诊,说有人误服毒药昏迷不醒,我过去一看,竟然是咱们家的二公子……”
“明达?”赵岚站起身,眉头紧蹙,“他不是在国子监吗,怎么中毒了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二公子的症状让我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件事。”
田大夫正色道:“当初三小姐突发心疾昏迷不醒,那脉象与如今的二公子十分相似。”
赵岚惊得摔了酒杯。
三年前月儿才得了圣旨赐婚不久就病倒了,丫鬟都说她白日里和沈颂仪在花园碰上吵了一架,月儿回到房间就嚷嚷着心口疼不舒服,第二天就陷入昏迷。
当时全家上下都以为她是从小被惯坏了,气性太大,冷不丁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纨绔废物,把自己给气病了。
赵岚请了许多名医上门都无济于事,谁料后来月儿又自己醒过来了,便只当她福大命大,菩萨保佑,又去寺里还愿,添了厚厚的香油钱。
可是为什么三年后沈明达身上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而邵敏箐却口口声声说他是中毒呢?
赵岚不再犹豫,“备车,我去邵家看看。”
……
送走大夫后,邵敏箐端起仅剩一个碗底的莲子羹,冷着脸去了隔壁。
柳姨娘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般浑浑噩噩,直到邵敏箐推开房门,一缕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直直射向她的眼球。
她躲闪似的眯了眯眼,身子拼命向前挣扎了几下。
“明达呢,明达他怎么样了?你放开我,让我去看看他……”
砰!
邵敏箐用力将瓷碗砸到桌上,冷漠地瞪着她:“是你害了明达,你还有脸去见他?”
“才不是我,是你!”柳姨娘状若癫狂,柔美的面容透出狰狞,“我不能让明达的前程毁在你手里!是你害了他!”
“前程?”邵敏箐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柳姨娘还惦记着所谓的前程,“你告诉我,你是能为他聘得高门贵女,还是买来科举试题让他金榜题名?什么才是你要的前程?你问过明达究竟想要什么吗?”
柳姨娘被问的哑口无言,却还在嘴硬,“反正他不能给你当上门女婿!他现在是二品尚书家的公子了,老爷一定会想办法为他谋划的……”
邵敏箐感觉到一阵疲倦,她和柳姨娘这种心比天高的人真是无法沟通。
她冷冷道:“你给明达究竟下了什么毒,为什么连大夫都诊不出来?现在躺在那儿生死不明的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算恨毒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吧?解药呢?赶紧拿出来!”
柳姨娘心虚地目光闪烁,“谁说我下毒了?我好心给你送甜羹,你不喝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污蔑我?”
“还不承认?”邵敏箐端起瓷碗,捏着柳姨娘的下巴就要往里灌,“既然没有毒,那就你自己来喝——”
柳姨娘拼命挣扎着,死死咬紧牙关,但还是拗不过邵敏箐的手劲儿,眼看那要命的甜羹就要滑进自己的嘴里,对死亡的恐惧终于占据上风,她崩溃大喊:“那是宫中秘药,没有解药!”
邵敏箐的动作一顿,手一松,瓷碗落地摔了个粉碎。
“没有解药?”她脸上一点点褪去血色,不敢相信地抓住柳姨娘肩膀摇晃个不停,“你又在耍我对不对?解药呢,你不想救你儿子了吗!”
柳姨娘绝望地泪流满面:“真的没有解药……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发作的……”
按照她的计划,邵敏箐若是喝下那碗莲子羹,到了晚上入睡前就会突然心痛不止,发起高热,然后陷入持续数日的昏迷,最后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就像……当初的沈令月一样。
不,不对,沈令月如今还活蹦乱跳地在昌宁侯府呢!
一定是赵岚给她请了什么隐世神医,竟然连“蚀心”的毒都能化解!
柳姨娘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也顾不上和邵敏箐置气了,拼命去够绑在身上的绳结。
“你放开我,我知道谁能救明达!”
……
马车在邵家大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