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燕宜的手,“你想啊,真吕临的尸骨说不定还和那些天杀的山匪一块埋在乱葬岗呢,他就成了孤魂野鬼啊,逢年过节都没人烧纸供奉的……”
太惨了,越说越惨,沈令月鼻子都开始发酸了。
燕宜拍拍她的背,温言安抚:“我没说不管。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证据。”
沈令月瞬间满血复活,自信握拳,“没有证据就去找,一定有办法的!”
……
裴景翊下值回来,司香主动道:“少夫人在书房。”
他直奔卧房的脚步转了个弯。
裴景翊轻推开门,放眼望去,原本堆满公文,有些凌乱的书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燕宜坐在他日常办公的位置,正低头专心看着一幅舆图。
他绕到桌案后面,自然而然地挤进座椅,虚虚环住燕宜的腰。
“怎么突然对舆图感兴趣了?”
裴景翊往图纸上方随意扫了一眼,“西北?是外祖家出了什么状况?”
燕宜原本是在研究西川县周围一带的地势,等裴景翊回来便顺理成章引出话题。
但他这随口一猜,却给了她很大启发——
白家常年在西北到京城这一路跑商,兴许他们会对十年前盘踞在西川的那群山匪有印象……
裴景翊还在等她的回答,却见燕宜澄澈的双眸忽然亮起,嘴角轻翘,很是喜悦的模样。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越发放轻声音,“到底怎么了?”
燕宜笑着摇头,抿了抿唇,脱口而出:“就是突然觉得你好聪明啊。”
裴景翊轻轻挑眉,俊逸面孔带出几分平日罕见的少年气,意态风流。
“夫人是第一天嫁给我吗,这么明显的特质,竟然今天才发现。”
燕宜被他逗笑了,却还要一本正经解释:“知道你一直都聪明,但你今天……特别聪明。”
裴景翊搭在她腰间的修长指节慢慢收紧,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让燕宜能严丝合缝贴在他怀里。
他在她裙角的刺绣纹样上打着圈,低低的嗓音温柔含笑。
“夫人今天这么大方,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是有件事想拜托你。”燕宜认真望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前刑部尚书吕大人家的长子吕临吗?他最近好像要调回京城了。”
“有点印象,但我们相差年岁太多,没什么交集。”
裴景翊轻轻颔首,又示意燕宜继续,“吕尚书去年因病致仕,他退下来了,长子才有回到京城的机会。怎么了?”
“今天和弟妹出门逛街,遇到吕临一家,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燕宜故意语焉不详,“听说吕大人十年前在西川任县令,剿匪有功,不知道你们兵部有没有相关的文书记载?”
小摩擦?
裴景翊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悄悄记在心上。
再抬眸时已经恢复如常,“有的。地方派兵剿匪,事后都要向兵部上奏说明具体经过,伤亡如何,后续如何,抄录封存留档。”
他看出燕宜欲言又止,“你想看这份文书?”
燕宜眸光轻闪,没什么底气地点点头,“如果不会影响到你公务的话……能借给我看看吗?”
“无妨,明天我就去档案库抄录一份带回来。”
裴景翊语气轻快,不过十年前的一份旧文书而已。
他捏着燕宜的指尖,为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无奈,又有点心疼,“夫人,下次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不用绕这么大圈子。”
燕宜眼睫颤动,小声解释,“别的东西倒还好,这毕竟是你的公务,我怕……”
未尽的话语被他尽数吞下,轻轻吻在她唇角。
“怕什么?难道夫人要给我吹枕头风,让我给别人穿小鞋,还是收受好处,卖官鬻爵?”
裴景翊贴着她的脸颊低笑,“幸好我只是个小小主事,不然恐怕难过美人关啊。”
燕宜没好气地在他腰间软肉轻轻拧了一下,“我才不是这种人。”
“嗯,夫人不是,我才是。”
裴景翊仿佛沉迷在她发丝间萦绕的淡雅香气,紧绷了一天的眉眼都舒展开来,静静享受这宁谧时刻。
“所以阿昙一定要看紧我,千万别让我犯错误。”
裴景翊闭着眼,嗓音淡漫,“若是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裴景淮今天和几个朋友出城打猎去了。
自从养了围脖儿,他就郑重发誓,以后再不打狐狸了。
但要让他完全放弃这个爱好,裴景淮还有点手痒。
正好今天别人约他,他早上出门前跟沈令月报备了,说要打几只野鸡和兔子回来,给围脖儿开开荤。
到了傍晚,他收获满满地回到澹月轩,正要向她邀功,一进卧房就听见床帐里传来嘤嘤嘤的哭声。
裴景淮慌了神,大步进屋,一把撩开帐子,“谁欺负你了?”
沈令月抱着围脖儿,眼睛红红地看过来:“你再晚点儿回来就要见不到我们了。”
她一下一下摸着围脖儿的被毛,语气幽怨:“有人要抓了围脖儿去,拔了它的牙和爪子,还要把我关进大牢里呢。”
围脖儿也耷拉着尾巴,没精打采地趴在她怀里,有气无力地冲裴景淮小声哼唧,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裴景淮挽起袖子,“谁干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上门拔他的牙!”
沈令月眨巴眨巴眼,“就是你的好兄弟吕冲……”
裴景淮:???
“……的大哥的儿子。”沈令月补上后半句。
信息量有点大,裴景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吕临的儿子?哎,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昨晚啊。”
沈令月让他坐下来说话,裴景淮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外面跑了一天,灰头土脸的衣裳,很自觉地坐在脚踏上,“你们今天在外面碰见了?”
“嗯嗯,吕临的儿子太坏了,一上来就要抢我们围脖儿!”
沈令月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遍白天的事,裴景淮越听越皱眉,嘶了一声。
“吕大哥从前可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对儿子如此放纵溺爱?”
“你也觉得很反常对不对?”沈令月不动声色暗示他,“是不是和你记忆中的吕大哥完全不一样?”
裴景淮认真想了想,摇头。
“不是啊,我跟他差了快二十岁,对他哪有什么记忆?都是这几年天天听吕冲念叨的,我跟他本人完全不熟。”
沈令月偷偷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用的男人!
她清清嗓子,又换了个方式,胡搅蛮缠地拉着他胳膊摇晃,“我不管,你可是一家之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围脖儿受欺负吧?”
说着又偷偷掐自己大腿一把,开始挤眼泪。
围脖儿也跟着打配合,一时间屋里充斥着嘤嘤嘤和唧唧唧二重奏,吵得裴景淮脑袋都大了。
他捂耳朵求饶,“好了好了,我肯定帮你们打回去!”
沈令月瞬间收声,同时捏住狐嘴筒子:“你想打谁?”
裴景淮摸着下巴思考:“不能打小孩儿,也不能打吕临……那就把吕冲约出来揍一顿?”
沈令月瞪他:“……吕冲犯了什么错?”
“他今天不是也在场吗?”裴景淮理直气壮,“没能第一时间把熊孩子拉走,就是他的错。”
沈令月要被他气笑了,“一码归一码!吕临不会教儿子,我们就要给他一个教训。”
她拉着裴景淮问:“你好好回忆一下,关于吕临的事,吕冲还跟你讲过多少,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弱点?比如他身上有没有胎记啊,记号啊,小时候哪里受伤留过疤啊……”
沈令月说的起劲,突然发现裴景淮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她声音一顿,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你看我干嘛?”
裴景淮神情古怪:“你打听这些干嘛?有你这样报复人家的吗?”
他低头小声嘀咕:“当着你夫君的面,问别的男人身上有没有疤……”
沈令月推他一把,“你想哪儿去了?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裴景淮没吭声,但显然对她的歪理充满怀疑。
“小舟哥哥,求求你了。”沈令月使出终极绝招,夹着嗓子撒娇,“你帮我想一想嘛,我,我要扎小人诅咒他!”
裴景淮败下阵来,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不确定的道:“我记得吕冲说过,他小时候调皮爬树,结果爬太高了下不来,还是他大哥爬上去救他,结果在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多亏他大哥垫在下面护着他才没受伤,但吕临自己的小腿摔骨裂了,养了几个月才好……这个算吗?”
他一摊手,“我就记得这么多了,剩下的你得自己找他问去。”
真吕临小腿骨裂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就长好了吧?从外表恐怕很难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