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上次云韶女学闹鬼,她们和同安公主都以为是朝中有人作祟发难,借此攻击同安公主,攻击女子读书一事。
结果查了半天,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农家妇人的私心罢了。
“本朝自太祖开国以来便严禁各地胡乱上报祥瑞,杜绝了地方官以此弄虚作假,作为晋身之阶。”
裴景翊轻敲桌面,嗓音冷沉,“莲光寺佛像出土一事,暂时还没有大范围传扬开来,但防微杜渐,决不能让这等弄虚作假之事,扰了佛门清静。”
“大哥是想揭穿他们?”
沈令月举手,“可是我看外面有那么多非富即贵的香客都深信不疑,咱们要是站出来,岂不是成了出头鸟?”
只有小孩子才敢叫破皇帝的新装,她还是想苟一苟的。
苟,是一种生存智慧!
“是,所以我们得找个不怕得罪人的人来揭破这件事。”
裴景翊唇角含笑,转而看向裴景淮,“你派人去给陆二送个信,我想他肯定愿意掺和这个热闹。”
“啊?对哦,我这就去告诉他。”
裴景淮反应过来,兴致勃勃地出门去了。
留下沈令月和燕宜一脸迷茫,谁是陆二?
不过当着瑶娘的面,有些话也不好问出口。
燕宜想了想,起身对瑶娘说:“太妃娘娘的功课还不知何时结束,我们再去要一间厢房给你休息,晚些时候找机会去拜会她,你别担心,我们肯定能见到兰芽儿的。”
“好,今天真是多谢你们,瑶娘实在无以为报……”
瑶娘起身向裴景翊行了一个大礼,这次倒是十分规矩,没有乱抛眼神。
裴景翊轻轻颔首,“不必多礼,我也是为了陪我夫人才走这一趟。”
瑶娘走到门口,正要出去,裴景翊在后面又补了一句:“你制的安神香料效果不错,如果不麻烦的话,可否再帮我做几盒?需要用什么材料,我来出钱。”
瑶娘连声说不麻烦,又问裴景翊可有什么偏好的香料和气味,她可以给他单独定制。
裴景翊不着痕迹地看了燕宜一眼,轻声道:“那便加一味昙花香吧。”
燕宜唰地红了耳垂,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瑶娘不明就里,整个人都沉浸在学术研究的思绪里。
“昙花啊,裴大公子的爱好还真是独特,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搭配……”
只有沈令月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起身,“我陪你出去吧,正好我也和夫君单独开个房间。”
唉,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裴景淮去安排人回城送信,回来时还有些纳闷,“怎么不跟大哥大嫂待在一处了?”
沈令月酸溜溜地哼了一声,“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呗。”
她真傻,真的,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燕燕和裴景翊是假夫妻呢?
果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啊……
沈令月双手抱臂,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脸惆怅:“我再也不是燕燕心里唯一的宝贝了……”
还没惆怅两秒钟,就被裴景淮从身后整个圈住,贴着她的颈窝嘟囔:“你是我唯一的宝贝不就行了?”
沈令月被他蹭得痒痒,边笑边躲,侧过身问:“那我和大哥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裴景淮睁大眼睛:“那还用说?”
他很快反应过来,也问沈令月:“我和大嫂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沈令月:“……那还用说!”
裴景淮幽幽看她:“我猜咱俩的答案应该不是一个,你说呢?”
沈令月作势去捏他的脸,“废话,你一个大男人还用我救?你好意思吗?”
裴景淮还有点不服气,被揉变形的脸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诉:“反正都是假设,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不能。”沈令月答得干脆,“男人不能哄,惯坏了怎么办?”
裴景淮垂下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夫人……”
大狗卖萌,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沈令月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说这个了,快告诉我陆二是谁?”
裴景淮:……这转移话题的手段也太生硬了吧!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先收点利息,等回家再慢慢跟她算账。
“陆二啊,就是陆西楼,你见过的,那天在瑶娘家隔壁的宅子里,我就是把顾源和他舅舅的信交给他来着。”
裴景淮抱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沈令月享受着人形抱枕,随口问:“他是干什么的,很厉害吗?为什么大哥说他不怕得罪人?”
裴景淮笑了两声,“他确实不怕,因为他爹是锦衣卫指挥使啊。”
嚯,那不就是小特务头子?
沈令月震惊了,“你居然和他关系这么好?”
裴景淮得意地抬起下巴,“怎么样,是不是突然发现你夫君也没那么差劲?”
沈令月嘿嘿笑,狗腿子似的给他按摩,“夫君交游广阔,兄弟遍天下,是我小瞧你啦。”
看来不上班也有不上班的好处。
沈令月捏着捏着,突然一问:“他叫陆西楼,那他大哥是不是叫陆东楼啊?”
这下轮到裴景淮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还真有啊?
沈令月趴在他胸口笑得起不来,断断续续道:“我就是,随口一猜嘛。”
“那你猜得还挺准,”裴景淮没多想,“不过东楼大哥常年不在京城,听说是负责收集监管漠北一带的边境军情。如果没有意外,等陆指挥使退下来,他就是新一任锦衣卫头头了。”
锦衣卫是世袭制,历任指挥使都是皇帝的心腹,只做忠于皇位的那把刀。
陆东楼常年不在京城,与各个皇子都无交集,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收买。
裴景淮道:“陆西楼跟我一样,是家里老二,世袭的指挥使落不到他头上,只能靠自己了。”
沈令月抽抽嘴角,你们这些当老二的关系还挺好哈。
在各自的厢房里歇了晌,下午申时左右,外面天气没那么闷热了,沈令月和燕宜叫上瑶娘,准备去太妃的院子附近碰碰运气。
瑶娘跟在二人身后,紧张地同手同脚,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沈令月让她放轻松,瑶娘嘴上答应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发颤的指尖。
燕宜拍拍她的手,可能是近乡情怯吧,不过她们都能明白瑶娘的心情,大不了一会儿帮忙遮掩几句就是了。
来到太妃下榻的院落前,燕宜上前自报家门。
但昌宁侯府的名头并未让守门的丫鬟有所通融,她对燕宜歉意地摇摇头:“对不住,太妃娘娘不喜生人打扰,二位还是请回吧。”
燕宜想了想又问:“不知妙善姑娘在何处?前几日我去安王府上拜见王妃,听她提起妙善姑娘,想和她探讨一下佛法。”
丫鬟听她搬出安王妃,想了想便一指前面,“妙善在大殿那里,正帮着几位大夫一块义诊呢。”
燕宜对她道了声谢,转身对瑶娘道:“我们去前殿。”
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排起了几条长龙,忙得热火朝天。
五名大夫坐在桌前,正有条不紊地给百姓看病抓药。
有位老婆婆不肯把脉,手里端着一个空碗,执着地往前递。
“我不喝药,我要求观音娘娘的圣水,圣水治百病。”
“老人家,这里没有圣水,只有解暑的凉茶,您若是身体不舒服就让大夫看一看,若是身体康健,拜一拜菩萨就可以回家去了。”
老婆婆循声转头,见到一身素衣,眉心红痣的少女,指着她半天,“你,你不是观音娘娘吗?观音娘娘怎么不赐给我圣水,难道是嫌我不够虔诚?”
说着便要跪下磕头。
妙善连忙上前搀扶,可老婆婆太执着,身子如秤砣似的往下坠,她一个人有些吃力。
这时一左一右又多了两双手,帮她一块将老婆婆拉了起来。
沈令月笑眯眯开口:“老婆婆,只有那招摇撞骗的神棍神婆,才会用符水香灰水骗你的银子,说是包治百病的圣水呢。若是观音娘娘真的显灵,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她的信众呢?”
老婆婆见她衣着华贵,气度雍容,与自己身上的粗衣麻衫形成鲜明对比,一时有些身子僵硬,讷讷不敢言。
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可是他们都说这里有观音娘娘赐下的圣水,喝了就能百病全消……”
“那一定是以讹传讹,您听错了。”沈令月一本正经道,“是安王的母亲太妃娘娘心善,特意请了大夫来为大家义诊,您若是身上不舒服,就去看一看,抓服药回家吃可好?”
她妙语连珠,却毫无贵人的架子,哄得老婆婆放下戒备,晕乎乎地坐下来,朝大夫伸出手。
另一边,燕宜趁机对少女笑了笑:“你就是太妃娘娘身边的妙善姑娘吧?总算是见到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