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swrong”司机降低了车速,从后视镜里大概看出端倪,询问她是否需要掉头,原路返回。
在这种地方,发生这种事情,他早就见怪不怪。他只是比较担心,这位女士是否还支付得起出租车费。如果支付不起,他可没有那么好心。
第63章
本就没带多少东西,念瑶以最快速度把背包彻底翻了一遍。手机、证件、钱包,的确找不到了。但万幸,她放在最里层的手包还在。
这个猫咪刺绣的小手包,是高考结束那个夏天,妈妈送的。念瑶一直保管得很好,用来存放最重要的东西。
家里的钥匙、她的婚戒、爸爸买给她却不舍得戴的手表,和傅璟言的那张照片。
证件丢了还可以补,钱包丢了无关痛痒,最讨厌的是手机也丢了!
念瑶会背的号码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没有手机,收不到消息,只能赶往徐卿给的地址碰碰运气。
运气好,顺利汇合。
运气不好,她一个人在深夜顶着暴雪,赶去渺无人烟的公路边界……念瑶决定不去想还没发生的事。
最重要的是,手机丢了,她岂不是再也没办法使用那个软件?毕竟连它的出现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呼吸一阵痉挛,牵扯神经。
其实念瑶无数次想过把它卸载,可最后都下不去手。
不得不承认,在发现真相以前,她真的很喜欢软件里那位傅先生。
在发现真相以后。
她真的很喜欢傅璟言。
如果连这个软件都消失了,那她和傅璟言之间……还剩下什么?
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还是微信里那些有去无回的话?
司机点了根烟在抽,刺骨的冷风从窗缝钻入,刺入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胸口像是形成了海蚀洞,被回忆侵蚀,被冷风溶解,变成个可怕的窟窿。
“hefuckingsnowwillneversop!”司机烦躁骂着脏话,告诉她雪下太大,这路太他妈难开。
劝她还是掉头回去,联络机场警署,也许被偷的东西还能找到。
念瑶半秒都没有犹豫。
她拉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冷静告诉司机,继续往前,不要回头。
她想见傅璟言。
她只想见傅璟言。
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背包夹层里还有几张备用现金,念瑶全部拿了出来,询问司机是否能用来支付车费。如果按汇率兑换,她手里的现金比车费三倍还多。
司机却直接把车一停,告诉她距离目的地足足一百公里,冒这么大的风险,必须要提前、美金、五倍支付!
“Bu……!”
念瑶把话咽回肚里,她没时间再换车了。她冷静下来,承诺只要送她到目的地,十倍车费都没问题。
司机根本不听,挑眉对她一阵打量,把手一伸,比着数钱的手势,告诉她,没钱,就拿值钱的东西来抵。
说罢,指了指自己耳朵的位置,要她那副漂亮的粉钻耳钉。
耳钉,那不可能。
念瑶什么话也没说,果断解下手腕上的纯金手链,把工作第一个月挣的工资放进那只贪婪的手心。
然后冷下声线,让他闭嘴,开车。
……
……
那晚的雪很大。
天穹一片深黑,无尽的白色棉絮从深空降落,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高速封道,交通瘫痪,路面结冰,局部地区供电暂停。即使念瑶焦虑得喘不过气,车子也没法再快一码。
为了降低油耗,司机半路关了空调,车内气温越来越低。
念瑶已经二十七个小时没睡觉了。她紧紧搂着背包,一刻也不愿放松。中控液晶屏上的时间每过五分钟,她便询问一次目的地还有多远。
大脑已经撑到极限,但她强睁着眼,不肯休息。有几个瞬间,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已经陷入梦境。
她想掐一把大腿来保持清醒,想抬起手,身体却没有动静。
午夜十二点,出租驶离城镇已经很远。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供电逐渐不足,路灯的间隔也越来越远。
路过加油站,司机给她带了瓶水。念瑶说了谢谢,但没力气喝,拿在手里,无力望着窗外。
夜路难开,司机打开了车载广播。标准的美式播音腔回荡在车厢,报道着暴风雪导致的各地事故:
“截止今晚零点,本次暴雪已致四十七人死亡,一百五十余人重伤。其中,本地居民占大多数。”
“据报道,今天晚间,一名华人男性被困郊外,附近居民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遇难者身份正在调查……”
脸颊忽然很热,念瑶发现自己哭了。她压抑着抽泣,努力不让胸腔发出难听的声音。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还没发生、还没确定的事……可是在这样冷的黑夜,她又是孤身一人。
每次重复那个噩梦,梦到爸爸去世那晚,念瑶都在自责。
如果她能跑得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赶上公交?如果她能想办法坐上出租,是不是就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
现在才发现,也许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哪怕这次她坐上了车,也害怕一切会再度重演。
她是不是永远抓不住想要的东西,永远见不到想见的人?
司机叩了叩方向盘,告诉她马上就到。念瑶坐直了背,趴在窗上,努力辨认大雪中的光线。
几道亮光逐渐出现在视野,似乎是停在路旁的车打了远光。有人在向她招手……是徐卿,是徐卿的车。
念瑶立刻让司机停下。
她奋力打开车门,抱着背包,小腿插进半米深的雪里。
“徐助理……是我!”
念瑶用尽力气,挪着步伐,朝公路旁的树林艰难移动。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讨厌雪!
“怎么样了?情况怎么样了?”她在搜寻的队伍里疯狂寻找那个身影。
“我们也刚到。”
徐卿扶住她的手臂,才注意到她毫无血色的手,“积雪太厚,无人机刚升上去,救援队伍正要往里进。刚才没打通你电话,把我吓坏了。”
“没事,手机在机场丢了。”
念瑶轻描淡写带过不重要的事,这才想起拿钱赎回那条手链。但转身望去,公路上已没有车在。
没时间顾虑太多,念瑶钻进救援队伍的车。徐卿准备了很多物资,念瑶只拿了瓶功能饮料,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山路比公路还要难开。
地形复杂,积雪最深处足有半个人高。铲雪车在前面开路,队伍推进的速度很慢。
“念小姐,多亏了你。”
徐卿从俄罗斯人那里得到消息,“昨天深夜,先生确实来过这里。”
根据那帮人的描述,他们提出在老地方见面,傅璟言同意赴约。但事情谈得十分顺利,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没人知道后续。
徐卿仔细盯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猛然抽一口气:“有了,前面看见辆车!但这个红外成像,啧……”
念瑶降下窗户,迎着零下十度的冷风探出脑袋,可视野中漆黑一片,除了树林和雪,什么也看不见。
她焦急问:“距离多远?”
徐卿估算了下:“东南方向,大概两百多米。”
念瑶朝驾驶座探过身子,猛按了两下喇叭。树林里一阵窸窣,小动物四下散开,红外干扰便削弱许多。
她凑到徐卿的屏幕上看,努力理解画面上复杂的参数。监控画面不断拉近,她看见越野车驾驶侧的门被打开,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黑色长款风衣,裹不住多少温度,却在铺天盖地的雪白中那样醒目。
心跳比眼睛先一步认出了他。
念瑶不顾阻拦,跳下车,连背包都不要了,在漫天暴雪中向他飞奔。
脸庞呼啸过潮湿的风,伴随着铲雪车的嗡鸣,耳朵已经被冻得听不清楚。想要张口呼喊,嗓子却像被刀割,发不出一点声音。
脑袋完已经全空白,无法思考,视线越来越看不清楚。她不知跑了多远,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白茶香味裹住全身,念瑶颤抖着睁开眼睛。
“傅……”
她说不出话,泪腺失控,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眼泪一股脑地涌出,蹭在男人胸口,哭得浑身发抖。
“你、你知不知道我……我都、我有多担、担熏呜呜呜……”
她哭得乱七八糟,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境,拼了命地紧紧将他抱住,直到彻底没了力气。
她几乎挂在傅璟言的怀里,哭得终于平缓一些,听见头顶一记轻笑,传来慵懒而低哑的嗓音:“想我了?”
“……”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不想,一点都不想!”
念瑶气得将他推开,转身钻回车上,跟徐助理坐同一排。徐卿当场收拾东西下车,把位置让给老板。
他似乎想问些什么,但傅璟言抬了抬手,徐卿点头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