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人找到,以防他真做什么傻事……
“好……瑶瑶,我听你的。”
盛知矜冷静下来,罗列出几个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其中一部分,她有拜托朋友帮忙盯着,剩下几处,都是不太方便进出的地方。
“私人酒庄地下会所,高中楼顶天文台,还有……城郊废弃疗养院?”
念瑶打开手机逐一记录,抬着眉皱了皱,有那么一点点不可置信:“他真的……会去这些地方?”
怎么听着跟恐怖游戏副本似的?
盛知矜难为情地点点头,说他平常买醉会去酒庄,天文台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至于疗养院……
“好多年前,他外婆在那里过世。他很自责没能见老人家最后一面,所以总是做梦,梦到外婆还在那里等他。每当失意难过的时候,他就会去那里。”
念瑶脑头,把信息记录下来。
她能理解。毕竟如果是自己梦到父亲回来,一定也会不管不顾地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
盛知矜出不了门,她一个人势力单薄,念瑶抓了抓头发,只能打电话问邢野有没有空。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要找的人是傅璟言表弟。没想到邢野竟然一口答应,很快开车抵达楼下。
“那我先去这几个地方找找。有消息,我们随时联系。”念瑶背上背包,出发前温柔抱了抱盛知矜。
然后深呼吸,转身,打开房门。
念瑶屏息凝神,仰头挤出一个乖乖的笑,对上盛父狐疑的注视。
“给我站住。小没礼貌的,老实交代,和我家知矜什么关系?”
……
……
京市降雨持续了一整天。步入深夜,也没半点消停的意思。
庭院里,枝叶被打落一地。再一起风,便早早有了秋天的萧瑟。
华叔在廊前收伞,沿着折痕将伞面层层叠好:“已经很晚了,您舟车劳顿,今天就早些休息吧。”
傅璟言站在玄关,沉默片刻,朝二楼的方向望去。
灯还亮着,房门却掀着一角,不符合她随时随地要关门的小习惯。
“这么晚,念瑶不在家么。”
“太太……应该在回来路上。”
华叔看了眼时间,话音犹豫:“十点半的时候,太太来信息说不用等她。她说跟朋友在一块儿,朋友会送她回来。”
朋友?
她说过,自己在京市没什么朋友。
不用等她?
是准备和这位朋友夜不归宿么。
屋外雨声依旧,颇有种至死不休的意味。傅璟言脱了外衣,将衬衫慢慢挽到小臂。他按着茶几敞腿坐下,抬起茶具,熟练地泡一壶白毫银针。
华叔步子停顿,没有离开。
他知道,白毫银针的功效是降火退热。每当傅璟言喝这味茶,说明心情要么极好,要么很差。
他担忧地问:“您这次回得突然,需要同太太讲一声么?”
“不必了。”
投茶,摇香,男人眸色深深,望着杯中白毫浮沉。
“让她尽兴,我等。”
第39章
十一点五十七分,距离午夜只剩下三分钟,念瑶拎着湿湿的裤腿走上台阶,背身抖着伞上雨水:
“华叔你还没休息呀?不是说了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夜色昏暗,客厅里亮着橘色的灯。想到不管多晚都有人在等着自己,心里的确会暖暖的。
没听见华叔回应,念瑶收好雨伞摆在门边,拍了拍身上水渍。
转身进门,视线忽地暂停。
脉搏随心跳一起收缩,嘈杂的雨声忽然听不到了。
她看见傅璟言独自坐在灯下,昏黄的光线轻轻落在他睫毛,侧脸,敞开的衬衫领口,与杯中粼粼银针。
他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使得这画面愈发摄人心魄,恍若梦境。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念瑶呆呆站在那里。
直到他放下瓷杯,回望过来。白茶的热雾氤氲,深刻迷人的五官朦胧在光影里,深蓝的眼睛在看着她。
她听见傅璟言说,“过来。”
大脑混乱的时候,最容易听信谗言。念瑶忘记了伞,怔怔靠了过去。
“傅璟言?”
靠得够近,她终于接受这不是幻觉,“你怎么回来了……”
手腕被他握住,向下一带,念瑶并着腿跌坐在他身旁。
男人的气息席卷过来,肆无忌惮。他宽大的背影遮住了光,冰冷的视线一点点爬上身体:“不希望我回来么?”
“没有啊……”
心率过速,念瑶扑着浓长的睫,被迫仰着脸同他对视:“就是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傅璟言今天十分不讲道理。每句话都要追着她探讨到底。
“就是没想到嘛……”念瑶缩着脖子,无辜地往身后挪了一点。
走的时候一声不吭,“还以为,你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呢……”
她话音带着一点娇嗔,既可以是怪他把人抛下不负责任,也可以是怪他回得太早,扰她雅兴。
看她小腰撑不住了,傅璟言暂时放过。回身给自己沏一杯茶,不喝,三指捧着瓷杯,只拿在掌中玩弄。
他淡淡问:“谁送你回来的。”
念瑶眼睛转了一圈。心想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就关心这个?没话找话……总不能是吃醋了吧?
她反问:“你很想知道吗?”
傅璟言不着她道:“那个姓邢的。”
“知道还问……”
念瑶没趣地嗔了声,忽然又瞪圆了眼:“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一回国,那个监视别人的小雷达又竖起来了?
傅璟言抿一口茶,滚了下喉结:“不是你自己说,在京市没朋友,就和他关系最好?”
他一幅不在乎的模样,听上去却没那么心平气和:“所以,什么活动需要到这个点才能尽兴?”
他放下茶,回身,掌心覆盖上来。念瑶被按到伤处,本能地抽出了手。
傅璟言的脸色变了。
他敛着眸,背对着光源,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陌生得令她有点害怕。
“躲什么?”
那副冷峻的五官陷入阴影,又皱着眉,格外显凶,“不是说想我回来?”
真回来了,又不欢迎?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念瑶,这样很好玩吗?”
念瑶本能地想往后躲。
傅璟言喝多了吗?喝茶也能醉?
她不就是漏接了一个电话,有必要说得那么严重?莫名其妙。
退无可退,念瑶不敢推他,只好别过脸躲:“你在说什么啊?”
她起身想逃,却被人牢牢捉住,又强行带回身下,摔进沙发。
那个力道比平常重好几倍,撞在没愈合的伤口上,疼得钻心。积压许久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呼吸一酸,眼眶忽然就湿了。
“傅璟言你弄疼我了……”
念瑶吸吸鼻子,抽回右手藏进怀里。嘴唇被咬得发白,她努力不让眼泪不那么快就流下来。
“手怎么了?”
男人冷皱着眉,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伸出来,我看看。”
他态度其实不凶。但他是傅璟言,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没人有权拒绝。
念瑶的情绪一样不讲道理。
眼泪忽然决堤,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鼻音染上哭腔,可她还在努力克制,连控诉都小心翼翼:“我今天有多惨你知道吗!”
“先是被盛叔叔追杀……然后导航坏了,差点在山里迷路……又被酒庄保安当成小偷,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我还要被你凶……”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说不出完整的话,不过还是听话,把手伸了出去。
一道长长的红痕跨过三个指节,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半天过去,淤血已经开始发青。
灯影昏暗,这时靠得够近,傅璟言才注意到,她手臂上多了两处淤伤,细腻的肌肤被划出长长的割痕。
裤腿上全是泥泞,鞋带系得乱七八糟,两只脚乖乖收着,轻轻地在发颤。
“我错。”
傅璟言话音低慢,指腹揉过她掉不完的眼泪,“不凶你好不好?”
他不太会哄小姑娘,已经在尽力让声音听得温柔:“你慢慢讲,今天怎么了。哪些人欺负你?”
你傅璟言排第一个!
念瑶愤愤地想。
她别过脸不想理他,傅璟言起身拿来药箱,一处一处替她处理。
他不再追问,也没再说别的话,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拿棉签一点点擦着药水,等她倾诉。
傅璟言竟然对她服软。
很罪恶地,念瑶产生了原谅他的想法。男人的侧脸沉在眼前,她轻轻地开了口,在他耳边说:“没人欺负我,是陈宋闻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