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今歌拿出从妹妹死前手中紧紧攥着的布料展开,风阮接过,上面的气息明显是却流的。
简今歌持剑的手臂被心中杀意激得不稳,“神主,我在胞妹身陨现场看到的,你作何解释?!神域大门没有神主诏令无人可进,神主难道要包庇罪犯吗?!”
第105章 忘川水
“耳听未必为真,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风阮看着眼前双眸血红的女子道,“为找出杀害公主的凶手, 神域愿意配合鲛君。”
简今歌放下持剑的手臂, 眼神中犹带了丝不确定, 她知道自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神主, 神主如此待她已够宽宏, 可一想到胞妹的死她便恨得牙齿激颤,而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神主大人的义子,她恨屋及乌, 毫无尊敬之意可言。
更何况,却流根本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还未待她回答风阮的话, 她身上传音鲛珠便强烈震动起来,简今歌拿到耳侧听完脸色大变, 她对着风阮冷冷一笑道:“不必麻烦神主,胞妹的死我自会查清, 告辞。”
简今歌来去匆匆,直到那抹红艳鲛纱消失在殿门,风阮才将目光收回。
她探寻过却流的记忆,并没有在他记忆中发现简兰沐的存在,再结合今日鲛君所言, 想必是他将在北幽东海的记忆藏得很深, 以至于探查记忆一无所获。
他在北幽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之后眼睛会瞎掉?简兰沐见他重伤便去寻他,他跟简兰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以及, 他那日为什么明知打不过三十三重天的人还要去行刺弗彻?
却流身上有许多谜团, 离开神域的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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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 想什么呢?”
弗彻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风阮纷乱的思绪拉回,她回眸看去。
男人单手拖案,暗红色的木案上摆放着各种女孩子喜欢吃的面食糕点,颜色缤纷,形态可爱,并置有两杯葡萄果酒,东西琳琅满目,煞是讨喜。
他走近些,将手中红色小案放到风阮一侧怪石小几上,低眸看着少女的神色,几乎肯定地问道:“方才北幽鲛君冒犯你了?”
风阮从善如流重新坐到石几前,拿起一个黄色的虎头小馒头,回答道:“谈不上冒犯,她想为妹妹报仇,我可以理解。”
弗彻闻言双眸暗了一瞬,当初她因风灵之死破开神印之后的事情被他调查地一清二楚,她为给风灵报仇将战碧柔堕入了畜生道,之后又将战青煜终生困在长生观中,更别提柯青筠......所有直接间接杀死风灵的人在她心中都该死,她至今没有杀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天帝,她杀不得而已。
他心中如明镜般清楚,也正因为他了解她,才更知道自己几乎在她心中没有翻盘的机会。
看着少女低头吃糕点的模样,弗彻剥开横斜枝丫坐到怪石小几另一侧,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好。”
味道清甜,入口不腻,泛着一股清新的甜橙香味,用完唇齿留香。
风阮想起什么,掀起眼皮眸光与男人深深的眼眸对上,“这是你做的?”
“朕听闻你近日来胃口不佳,正巧闲来无事,便去学了点手艺。”
原来他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去学习做糕点去了。
两人很少如此相安无事坐在一起,一般不是在开战就是在开战的路上,如今同坐在梧桐树下倒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用完一块糕点,风阮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眉眼,问道:“弗彻,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弗彻低声笑开,金灿斑驳的微茫落在他发顶银袍之上,仿若将他整个人都镀入了光中,答道:“阮阮,朕想去看看风鲸。”
风阮手指握紧,方才她便觉得这男人突然改用怀柔政策定没安好心,现下看来她猜得果然是一点没错。
“你不用先着急拒绝,”弗彻慢条斯理自袖中拿出一个与他衣袍同色的锦囊,对着风阮道,“允朕去拜祭一次,朕便告之阮阮聚魂之法。作为诚意,朕先把聚魂之法压在你这。”
风阮自他手中接过锦囊,抬眸问道:“怎么突然想去看他?”
弗彻敛下面上所有神情,唯余一派平静底蕴,语调掺了一丝不多见的温柔,“阮阮,他也是我的孩子。”
所以并不存在“突然”想去看他这种说法,一万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去看看他们两个人,只是神域大门从不允外人进入,更别提对她而言罪大恶极的他。
至于为何今日提起,大概是因为如今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迫她留下,还没有同她一起在孩子的牌位前上柱香,这是他身为人父从未拜祭过孩子的愧疚。
弗彻从容自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风阮身前,低低道:“择日不如撞日,可否允朕今日前去?”
大概是成功将风阮困在了身边,他不再摆出那样恶劣到无法无天的姿态,开始对风阮用一种温温柔柔的态度。
风阮低眸看着男人虔诚的眉眼,并没有拒绝他,“那便走吧。”
弗彻眉眼笑开,诚挚的模样如同一个孩童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糖果,他伸出手指拉起风阮的手,边走边道:“朕从未去过神域,还需要向照顾阮阮的诸位长老准备些礼物,不过这些朕一早便已准备好,稍后派荧惑星局前去如何?”
风阮忍住自己的白眼,他摆出一副小媳妇回娘家的模样做什么,且他准备地这么周全定不是临时起意,想必早已筹谋已久。
风阮看破不说破,道:“帝君决定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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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彻走到天门,再次将刑天剑化成驺吾兽,驺吾兽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又看了一眼旁侧的神主大人,恭敬地伏下身体。
一路云海翻涌变态万状,星河自身畔倏忽而过,初升朝阳的光辉打在少女眼角眉梢,微垂的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层淡淡的弧影,她安安静静坐在他身侧,不是剑拔弩张的姿态,难得的温暖与平和。
少女脸庞上圣洁与瑰丽并存,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耿耿星河不夜天。
他看着看着又忽觉俗虑释怀,想让时光老去,他与她相携在云海,肩上是闪烁的星光,与她岁月静好,花好月圆。
若是......他能将当年他亲手杀死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公主,那个用最赤诚热烈的心爱着他的小公主换回来,他放弃半生浴血得来的天帝之位又何妨。
这想法如空花阳焰在他脑海中沉浮,过度渴望一件事情让他看她的眼神愈发深邃疯狂,男人的手指悄无声息在驺吾兽身上点了几下,迫它把速度降下来。
弗彻一直胶着在自己脸上的眸光太过强烈,风阮想忽视都无法忽视,她迫不得已转首看去。
弗彻静静坐在她旁侧,可周身涌动的黑暗气息却意欲将她吞噬,他不知又陷入了怎样的魔怔中,漆黑双眸已然晦暗到如同弑杀沼泽,精致薄唇色如血樱,仿佛诡谲的地狱修罗,让人不自觉生出骇意。
风阮心中大惊,他身上的冥夷神核已不再受他控制,稍有一点偏激想法便可轻易让他缴械,如今这副半魔不魔的模样是最好的证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冥夷神当年被父神封印在了墟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少女明媚大眼中的警惕丝毫未曾遮掩,弗彻眸光落在她已经蓄起纯白神力的指尖上,俊美的脸上流淌着一股恶劣的暗色缱绻。
他伸出涌着暗黑神力的手掌箍住她的指尖,俊脸缓凑到少女身前,嗅着她身上的甜香,道:“阮阮,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风阮:“......”
神经病。
她不语,清亮双眸将男人的诡态收入眼中,心中已涌起十二分警惕。
弗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如临大敌的模样,伸出手臂俯撑在她身侧,突然低低哑哑笑了起来,声似魔魅,“阮阮,朕听闻忘川之水可以忘记不想记得的一切,你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忘了好不好?”
......疯子。
风阮心头再度缓缓划过这两个字,她取走他的记忆所造成的一系列连环效应已让她措手不及,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疯魔至此。
他竟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她?!
风阮不知道,在对一个人极致的爱欲之中求而不得,弗彻已濒临绝望。他等不到少女冰雪消融的那一刻,便想焚了这永生冬,为自己求一个四季春。
他想在他的心头失地放一把焚天火,用这样决绝的方式。
人的贪心永无止境,他困住她的人,更想拥有那颗曾经全心全意待他的少女心。
暗黑的想法在心头无限扩大,男人眼中的黑雾几乎要涌动到风阮的脸上,他低低重复了一遍,“阮阮,忘了这些不愉快的前尘好不好?”
风阮看着他乖戾阴郁的模样,好笑的问道:“弗彻,你以为我没了记忆便能乖乖同你在一起?像当年那样?”
弗彻反问:“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