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摇头:“今日晚上你哥哥的一位同僚请我去看病,我等会儿要过去,就没功夫了。你也少吃些,小心上火,我可不是唬你玩儿,吃锅子最容易上火了,尤其是冬日屋子里烧炕本来就热。”
她上回因为吃零嘴吃多了,头上长的疖子都受不了。
一听说不能吃,诤哥儿就有点失望,他道:“那我晚上去接娘吧?”
“诶诶诶,等会儿我去接娘的,你就好好在家读书。”肇哥儿想这是自己的同僚,他让娘帮他的,怎么好让弟弟去接?
每当这个时候,妙真就会觉得人有利他性不是坏事,或许有人无缘无故就能获得许多人的尊敬和喜爱,可是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如果想一直保持别人对自己的尊敬,就真的得有自己的事业。
你能帮到儿子们,你的作用就大,他们也不敢小瞧了你。
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官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肇哥儿这个同僚是今科状元,姓范,这位范状元有个儿子,年岁不大,常常突然昏倒抽搐,口吐白沫。等片刻醒过来的时候,又与常人无异。
这个怪病也吃过专门治癫痫的药,却没有太多的起色。
妙真说是晚上过去,其实也是下午时分,那个时候范状元在家中,妙真看了看那孩子,果然是痫儿症状,面白肌肥,神情看起来慢吞吞的,如今这孩子正常的时候又神色清明。
听范状元道:“上回治癫痫的大夫说是因为痰迷心窍,要先通气了,这病就好的差不多了,只可惜还是如此。”
妙真微微点头:“这话原本没错,但一般而言,如果真的有痰,哪里回神色如此清明。之前所服用的可是断痫丸?”
“您真是神了,的确是服用的断痫丸。”
“此丸虽好,可是此方重坠,都是用礞石、朱砂、珍珠这样的药,是很伤心血的,看似可以镇心泻火,实则不过是虚势罢了。”
范状元忙道:“那请问徐大夫,该如何治呢?”
妙真道:“我的意思是先服用一样药,这种药并非是治癫痫的药,但能疏通经络外感,如此一来,嗣后再服用药,也能够愈发对身体好。”
说罢她就拿了消风丸来,让孩子先服下七服,又开了集成定痫丸,后面这服药早中晚各服一丸,用姜汤化开。
“这消风丸,我带了过来,后面的丸药,我要回去制成再送过来。”妙真如是道。
辨症十分重要,只要症状辨对了,基本上问题也就不大了。年前范家吃了妙真开的药,半月左右,范家哥儿还真的好了,痫症也不再犯了。
范状元特地带着儿子和厚礼上门,又让儿子给妙真磕头,妙真忙道:“快让孩子起来吧,他年岁还小,何必行此大礼。”
“夫人救了小儿顽疾,正当如此。”范状元见妙真生的年轻,原先以为她并非萧肇之生母,后来打听没想到还真的是人家生母。但后来见她医术高超,十分佩服。
文人们虽然不是人人看话本,但是也有耳闻,范状元想这位徐夫人真的文武双全,又是自己儿子的恩人,不若让儿子拜在她名下。
妙真没想到范状元还有这个想法,连忙解释:“您误会了,我不会武艺,只会些医术罢了。”
难怪最近她从匣子里拿银针,周围人怪怪的,可能还真的以为她拿的什么千机匣了。
送走范家父子,妙真看了看人家送的礼,这是专门送给她的礼,当作诊金的,不必入公中。这里面有一把紫砂壶、一对泥人还有两匹杂色缎和一盒酱排骨。
这些似乎都是无锡的特产,尤其是那对泥人,妙真觉得很可爱,就摆在自己的桌上,紫砂壶送给萧景时泡茶喝,至于酱排骨,就当添菜了。
中午,柳荷娘回了娘家探望其祖母,诤哥儿跟着妙真还有萧景时一起用饭,酱排骨吃了好几块。
妙真悄悄问她:“你和你娘子相处的怎么样啊?”
诤哥儿苦恼:“还好,就是她太喜欢我了,尤其是前些日子我陪她进香,有纨绔不知她身份,想出言不逊,被儿子直接打趴下,还以理服人之后,她就更喜欢我了。”
“原来是英雄救美,你们感情好,娘心中甚是欣慰,可你还是要以读书功名为业。若不然,现在的喜欢就是镜花水月,将来你若一直科举不第,喜欢会变成怨恨。”妙真觉得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发展自己本身是第一要义。
人的喜好本来就在一念之间,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自己的本事才能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诤哥儿很少见娘这样语重心长的跟他说话,他立马道:“娘亲,您放心,儿子虽然没有哥哥那般才华横溢,但也是认真读书的。”
“你读完书出来,即便你不做官,你的评价都不会太差,人家会夸你有陶渊明之风。可你若没有功名在身,即便做再多的事情,人家也会说你没出息,人只要在尘世生存,就会受到周遭影响。娘不愿意看到我的诤儿被人嫌弃,所以拼尽全力,好好读书,自然了,娘看到了你的努力,如果你还是考不中,到时候门荫出仕也好,但那是最丢人不过了。”妙真还是要把道理和儿子说清楚的。
一味的快乐学习,该学习的时候荒废了,到时候追悔莫及,自然,妙真也告诉儿子,你努力就好,只要努力了,将来即便功名无望,以萧景时的官位,也是可以恩荫的。
诤哥儿想若是门荫出仕,将来到底不硬气,选官也不好选,还是像哥哥这般,自己考上的,才真正得到人家的敬重。
否则到了官场,人家问自己是哪年的进士,座师是谁,都得支支吾吾了。
那可不成,他要硬气才行。
得了妙真的话,诤哥儿读书愈发认真了,柳荷娘还有些失落,毕竟过年的时候,丈夫天天陪在她的身边,乍然在书房读书,有些不习惯。
倒是韩若贞也是经历过的,所以劝他道:“你看公婆也不总在一起啊,反正婆婆也不需要站规矩,你正好松快些,就当在闺中也好啊。”
“也是。”柳荷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韩若贞想自己还不是这么过来的,新婚时丈夫苦读书,她总觉得被冷落了,可如今丈夫探花及第,哪个人不羡慕她?
反正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又不是夫君在千里之外。
萧景时发现小儿子勤奋许多,也是连连赞叹,“其实科举也的确死板,但诤哥儿能够上心,至少日后咱们夫妻不必担心了。”
“我本来也不大担心诤哥儿,对了,这回休沐,我打算也出去走动一下。”妙真笑道。
“好啊,我带你去,不过,你不要看诊么?”萧景时问起。
妙真摇头:“牛马尚且有喘息的时候,更何况人呢?我也想出去踏青,不好总去那些寺庙,就想吹吹风,看看风景。”
小时候她喜欢苏州城的繁华,长大了喜欢京里的璀璨,可是见识这些之后,她有时候更想出去什么都不想,迎接春日。
既然妙真想出去,萧景时安排的很好,就他们夫妻一起赏花品茶,妙真指着路边的花道:“你帮我编一顶花环吧?”
“虽然我不是很会编,但我也编一顶给你。”萧景时还真的学起来。
看他编的歪歪扭扭的,妙真伸头过去,萧景时戴在她头上,可又怕羞:“万一人家看到了怎么办?要不等我学会了再说吧。”
“我就戴一会儿嘛,又不打紧的。”妙真喜滋滋的。
自从她们夫妻出来这样踏青之后,只要萧景时不忙,他都会带着妙真出来,如今他们夫妻也没有小孩子要带,也不带孙子孙女,只要有空就在一起。
连韩太太也和韩若贞道:“你生了孙子,也算是他们家的长孙了,怎么不见你婆母欢喜。当初我可是听你姑姐说,她生的宣哥儿侯夫人一刻也离不开。”
“我婆婆是这样的,她也不是不关心,只不过她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和弟妹管家或者如何,她只揽总看看,或者对我这哥儿只问问身体有没有问题,其余并不多管。”韩若贞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失落,但她也管不到婆婆身上啊。
别看别人平日不怎么管他们,可是人家声望手段在家里可是不一般。
近来,高尚书入阁,韩阁老的位置有些不保,姻亲的助力就很重要了,韩太太就有些敏感了。
这些事情妙真不会理会,她有自己的路途要走,尤其是在自己的庄子上辟出一块地种草药,北京适合种板蓝根、金银花、丹参等等药材,如此一来,就不必常常跟药行买菜,直接从庄子上运过来才是。
所以常常借着踏青,也会去庄子上看看,萧景时本来打理过他家药铺,经验也很多,妙真现下肯定药先忙她自己的事情。
徐二鹏也是这般想的,徐坚会试失利之后,打算三年后再进京最后一次考试,若考不中,他打算去吏部铨选了。
“都随你,咱们家中,我不过是个秀才,你如今已然是举人了,比我已然好多了。”长子举人出身,做了教谕县令都可,次子在京有了文书的铁饭碗,两个儿子都有了自己的出路,他就不必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