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棠接过，轻啜一口。老厂长望着河水，轻声说：“以前总觉得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专家，是来断我们生路的。现在才明白……”他顿了顿，“你是来给我们指了一条更好的路。”
林知棠没有转头看他，依旧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眼眶倏地红了，她却扬起了一个无比释然的笑，那笑容里盛着这些日子所有的艰辛与欣慰。
她抬眼望向远方——那片她曾用青春与热血守护的青山，在朝阳下泛着温柔的光。
镜头缓缓推近，定格在她凝望青山的侧影。
李导在监视器后静默良久，终于轻声说：“杀青。”
“杀青”二字落进耳中，杨喻绮刚止住的泪意瞬间涌上眼眶。
多么奇怪。在这偏僻小县城的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盼着杀青的这一天。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心头涌上的竟是不舍。
她走到监视器前回看刚才的表演。
“最后一分钟的无台词表演，微表情很有层次。”李茂导演眼中带着赞许，“是不是刚找到感觉就要结束了？”
杨喻绮嘟囔道：“导演，要不再加两场戏吧？我还没演够呢。”
“行啊，”李茂挑眉，“我让吴老师现场给你写第二部 ，边写边拍？”
杨喻绮吐了吐舌头，“那晓晓老师非杀了我不可。”
“你知道就好。”
“李导，这就结束了啊，”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我还挺舍不得大家的。”
遇到这样专业的剧组、这样用心的导演、这样珍贵的角色，她怕是用她此前所有的坏运气才换来的唯一好运吧。
“是啊，结束了。你想演，我还不想拍了呢，累得够呛。”李茂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杨喻绮“殷勤”地给他递过水瓶，“李导，你真是天使吧。要不是您，我都不敢想，我竟然演女一号。”
李茂笑了：“别把我想得这么崇高。实话告诉你，最初汪导推荐你时，我是拒绝的。看过你之前的作品，演技没太大的亮点，我还开玩笑和他调侃他，说我扶贫也不是这么扶的，要真想帮你，让他自己开一部戏把你塞进去。”
“但我后来看了你那档节目，叫漫游什么的，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他在琢磨用词，“我在想，这姑娘怎么这么拧巴。明明不情愿，还要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李导，”杨喻绮窘迫极了，小声打断他，“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演得很好，但我是导演。”他顿了顿，“这行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多了。当时确实带着几分看戏的心态，想看你什么时候破功。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没事，您继续说。”
“后来，雨林那夜之后，这个我们聊过，你开始有了变化。”李茂注视着她，“之后看你渐渐有了变化。不过无论如何，你一直有个特质很吸引我，”他顿了顿，又道，“你身上有种不服输的劲儿。”
“这恰恰是林知棠的灵魂。她能排除万难推动改革，靠的就是这股劲头。”
李茂目光温和：“所以，我不是你的恩人，我只是恰好看到了你这点。你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这番话让杨喻绮的泪水再次盈眶：“李导，我……”她强忍哽咽，“无论如何，真的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也要谢谢你，把林知棠这个角色演活了，带给所有人。”李茂真诚地说。看着这个姑娘一路成长，他也由衷欣慰。
见她眼圈又红了，李茂调侃道：“早知道你这么能哭，该把哭戏都留到现在拍。”
杨喻绮破涕为笑：“都杀青了，我才不拍呢。”
后来她实在没忍住，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赵霖的电话。
“喂......”她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绵绵的。
赵霖立刻听出来了：“今天不是杀青吗，高兴得哭了？”
“也不是，”她仰起头，想把眼泪逼回去，“就是……心里乱糟糟的。又开心又难过，刚才李导和我说了一番话，我就彻底绷不住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
听着赵霖的声音，杨喻绮渐渐地被拉回了一丝清晰的理智来。
“他说选我演这个角色，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和角色相似的特质。”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他说他不是我的恩人，只是恰好发现了我身上的闪光点。他让我感谢我自己。”
“他说得没错。”
杨喻绮怔住了：“你也这么想？”
“虽然我不了解剧本细节，但从专业角度说，导演选角确实会优先考虑与角色契合的演员。他是在做他的本职工作，从这个角度看，他说得没错。”
杨喻绮吸了吸鼻子：“可这个机会对我太珍贵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女主角，而且李导人真的很好。”
“你把角色演好，和他共同创作出一部好作品，就是最好的回报。”
“也是。”杨喻绮轻轻点头，和他聊完，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
情绪平复后，她终于有心思撒娇：“我明天就能回去了，你有空来接我吗？”
赵霖轻笑：“杨老师都开口了，必须得有空，没空也得挤出空来。”
杨喻绮破涕为笑：“哼，那必须的，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话一出口，她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他们是拥抱有过，亲吻也有过，腻歪的话更没少说，可关系却没正儿八经地确认下来。
万一……他们只是在心照不宣地搞暧昧呢？
杨喻绮后悔这话自己先挑明说了，正要找补两句搪塞过去，赵霖却接话了，语气带着笑意：“接你算什么？你就是让我去摘月亮，我也得想办法爬上去给你摘了。”
这话说得完全不像是赵霖平日里的风格，不过难得说到她想听的点上去了。
“赵霖。”她软软地唤他全名。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忿忿时，恼羞时，难过时，还有像现在这样，心里甜得能滴出蜜，声音软得像裹了层糖霜。
“你想不想我？”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吧。”
“怎么没有回答得必要？”她追问道，“除非是某人心虚了。我猜的对不对？”
电话那端默了两秒，她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估计很无奈。
“你明知故问，还要我说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故意耍赖。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
随后男人像是吸了口气，声音平直地传来：“我想你，很想很想你，做梦都在想你。”
“......”
杨喻绮猝不及防，没料到赵霖真能豁出去到这种地步。虽然他的语调没什么波澜，甚至能听出几分被迫的意味。
欺负一个老实的直男突破自我说这种肉麻话，好像确实有点不人道，这家伙搞不好真是生平头一遭。
但莫名地，杨喻绮觉得还蛮好笑的。
这个赛道明明一点都不适合他，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虐待”他。
杨喻绮噗呲捂嘴笑，“赵霖，你太好笑了。”
“......”
“没想到你好这口啊？”
“是啊，我就好这口呀。”杨喻绮擦掉笑出的泪水，“赵哥再多说两句来听听？”
“真服了你。”赵霖无奈道，“要听我说可以，等你回来，我说到你烦。”
“好啊，你说的。”
两人又煲了好一会儿电话粥。这阵子，他们经常一打就是很久，不过最后总是赵霖顾及她要休息，率先叫停。
每次挂断时，杨喻绮心里总会空落落的。最近的这种戒断反应越来越强烈，每次结束通话都像是一场小型离别。
好在，明天就能见面了。
这才让这思念有了一丝可被抚慰的盼头。
第37章 他攀比
杀青那天，全组借用了村里的操场举办仪式，摆了长长的流水席。现场来了不少粉丝，大多举着原著海报和陈宇安的应援手幅。
杨喻绮的粉丝不多，三五个姑娘站在场边。她主动走过去，从箱子里拿出几瓶矿泉水递过去：“天热，喝点水。”
女孩们惊喜地接过，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她瞅着眼熟，这是她后援会的铁杆粉丝，几乎每场活动都能看到她的身影，连平日的一些接机她也都在。
“绮绮，”女孩仔细端详着她的新造型，眼睛亮晶晶的，“这个短发真的太适合你了，又飒又美。”
“谢谢谢谢。”杨喻绮笑着问，“你们都从哪来的？还特意跑这么一趟。”
听她们报出天南海北的城市，杨喻绮心头一暖：“这么大老远，真的太感谢了。”
正说着，一个小身影从人群里钻出来：“杨姐姐！”
杨喻绮向安保人员点头示意，三个孩子立刻欢快地跑到她面前。大壮仰着头，小声说：“姐姐，你真的是大明星！我妈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说。”
杨喻绮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姐姐不算大明星，只是演员。知道演员是做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