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人真的很神奇，明明闭上了眼睛，还是能感觉到自己一直被人盯着在，快要被灼穿了。
顾慎如本来眼睛睁着睁着就神游去了，听她说话还以为是幻听，几秒才反应过来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看了，姐姐继续睡。”
并没有继续睡，管颜将他推开一点距离，跟他面对面对视着，缓缓问道：“睡不着要不要聊聊今天这事儿？”
她肯定是好奇的，但想着他之前情绪不太稳定，也不早了，要不等他明天想说的时候再问。
结果都搁床上躺了快半小时了，这人是一点不睡，不睡那就聊聊天呗。
她声音平稳，语调柔和，没有什么太大情绪起伏，像是跟他平常唠嗑一样。
顾慎如松了口气，想了会儿措辞和开场白说：“好，她是我爸法定意义上的妻子。”
这个在调解的时候已经听王蓉说过了，管颜点点头问：“嗯，这我知道，然后呢？”
开了话头，其实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顾慎如这些年也没跟别人说过这些，没机会说，没必要说。
“这事要说起来有些远了，放到现在来说，我爸妈之间的故事还挺狗血的，我妈是被外公外婆从小当苏州评弹传承人培养的。”
苏州评弹，管颜真有刷到过，现在网络发达，不用去现场也能看到各地文化。
她刷到的那个视频是用苏州评弹唱现代歌曲，吴侬软语，有听过现场琵琶语茶馆的小伙伴说视频听只能达到现场效果的30%。
“外公外婆很严厉，外公是著名评弹表演艺术家，外婆又是书香门第出身，除了必须学的评弹，他们还逼着我妈学了不少她不愿意学的东西，我妈从小就是乖乖女，是别人口中的大家闺秀，不敢说一个不字。”
好，这开头熟，十几年的老书虫管颜已经隐约能猜到故事走向了。
“直到大三时遇见我爸，我爸跟我妈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这种带点儿痞气又心高气傲男生对我妈这种在束缚中长大的乖乖女来说太具吸引力了，后面的事情我妈一直不愿意告诉我，总之就是毕业后为了我爸跟外公外婆闹翻了，最后跟我爸跑来G市定居。”
后面顾慎如没说管颜也知道，这是个挖野菜的故事，毕竟都被人王蓉跳起来骂了。
本来远嫁就十有九悲，更别说他妈妈这是相当于背后没有娘家，孤身一人的远嫁了。
“我妈会的才艺很多，而且大多都是精通的程度，来了G市后，光是当琵琶乐老师，一个月也能挣不少钱，她是开心的，可我爸，前面说了他这人心高气傲，比我妈工资少那么多，长此以往受不了两人之间的落差，在我幼儿园的时候，就非要做生意，直到我小学，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妈失眠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这故事走向，听得她一阵唏嘘，经历了今晚她也算是知道了，现在他爸应该彻底不回家了。
“我是小升初的时候知道王蓉的存在的，我爸背着我妈跟她结婚了，他需要她家的助力，因为我妈是自己跑出来的拿不到户口本，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用身份证就能领证，那么些年一直是无证状态，他这也算不了重婚。
那时我爸一年也不回家几次，只是打回家的钱越来越多了，我妈问就是生意忙，王蓉来找过我，就对着阴阳怪气了一顿，一开始她也没这么疯，就是知道她莫名其妙被小三了有些受不了来找过几次茬。
直到非婚生子也能享有继承权的政策出来，再加上我爸那时候快50岁了，她一直生不出男孩儿，才开始慌了，越慌越疯，她知道我爸有点重男轻女的老思想，开始跟我爸闹，跟我爸闹完没用就去找我妈闹。”
第209章 一个男人，弄疯两个女人。
他妈这人，性格温软，这么些年其实除了精神上很煎熬，生活上并没有受什么苦，后面基本都是他爸给钱娇养着，被养成了菟丝花性子。
“王蓉闹完几次之后，我妈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彻底断了，她受不了自己放弃一切选择我爸最后是这么个结果，巨大的沉默成本和刺激导致她精神上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外公外婆的事也是她不清醒的时候告诉他的，平常是缄口不提。
“王蓉说她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要她尽数还回去，还没等她上诉，我妈就自顾自地卖房卖车把该还的全还了，还有些不够还的也打了欠条，她的自尊受不了她花的钱全都是自己爱的男人从其他女人手里弄来的。”
王蓉虽然精神没出问题，但在管颜看来离疯也不远了，一个男人，弄疯两个女人。
“你爸怎么做到的？骗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富家女，段位这么高？”
顾慎如被她这么一问，本来沉甸甸的心情倒是轻松很多，他开始也纳闷这个问题，直到后来看到他爸年轻时的照片。
“他现在虽然发福了，但不得不承认，他年轻时长得还不赖，有点像某知名港星，气质不错，也会哄人。”
“果然是发福毁所有，看你长相也能想到他确实长得不赖了，所以你每次见到她就任她骂你？你爸后面是摆设吗。”
讲道理，他有什么错啊，就错在不会投胎，遇上这么个便宜爸。
“这么多年确实是花的她钱，我爸现在的成就都是踩着她家做起来的，之前想着她也是受害者，我没什么必要跟她争辩，被骂两句又不痛不痒的，没想到她越来越疯。
我跟她说过，我以后不会要我爸的财产，不会跟她的孩子抢，她不信，我爸这人呢有点良心但不多，后面我妈见他就拿东西砸他，我也对他没好脸色，他也就不管这事了。”
主要争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不是天生早慧，只是后面知道这个事儿后觉得自己必须长大，不然他长时间不清醒的妈能靠谁。
管颜这人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她共情能力过于强了，这就导致她遇到事情习惯性换位思考，容易心软，这有时候是好事儿，但也经常令她挺困扰的。
比如她现在就挺想砍他爸两刀的，造孽。
“那也别任她欺负，你那时候身为一小孩儿能怎么办，难道要你跟他断绝关系然后去乞讨？她是受害者没错，可她应该报复的是你爸不是你，欺负同为受害者的更弱小的你算怎么个事儿。”
看她今天那么跳脚吼叫连保安摁住都不消停的样子，就能猜到平常只有顾慎如自己的时候她肯定也没少凶。
她刚19岁的时候还就知道军训累，饿，一天吃四顿饭呢！
别说她了，她学校哪个同学像顾慎如这样，小小年纪自己背那么大个担子的。
顾慎如看她气得不行，连忙轻抚她后背给她顺气，乖乖地答应：“好，姐姐别生气了，以后不让她说了，下次再遇到她像今天这么骂我，我就跟姐姐一样，也报警。”
“所以你之前欠钱是还给她咯？”
“对，如果不是姐姐帮我，我可能会在那干半年，也可能中途换其他工作，最后一年或者两三年后还清债务，边赚钱照顾妈妈，幸运点儿有时间的话应该会考个成人本科，倒霉点日子也就那样凑合过了，所以，能遇上你，我真的真的，特别感恩。”
他有设想过很多种可能，虽然好像都能活下去吧，但就是没有这么快能还清钱还可以复读的选项。
除非靠他爸，可他不会去找他帮忙，他妈不允许，他自己也不允许。
管颜给他说得心软乎乎的，对着他头发又抓又揉说：“小可怜儿，以后别再让人欺负了。”
别看管颜这人平常温温软软的，但凡谁说她她就怼回去，谁打她她就打回去，这辈子就没被谁欺负过。
不行，她多少得请个保镖跟着了，不然又遇到有人在她面前撒泼的情况，她还能次次临时让人帮叫保安吗。
请个懂行的保镖直接打回去，听说有些专业人士知道打哪些地方特疼但是验伤又验不出来。
打人一顿还就花几百块钱给人体检，不要太爽。
适当的示弱，换来她的心疼，挺好，顾慎如将她往自己这边揽，下巴抵在她发顶回道：“好，不再让别人欺负了。”
“说到底，除了你爸做的这些糟心事，还是那个政策的锅，不然你这会儿正上大一呢，哪儿这么多有的没的。”
听他说王蓉早知道了但一直没太大动作就知道她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是非观的，只不过被这个政策一激，emmm……
“对，我反正是吃了这个政策的苦了，但是说倒霉也不完全是，我正常去上大一的话就遇不到姐姐了，遇上姐姐是我的福气。”
他家这点儿破事，不这个时候爆出来也早晚都会被他妈知道，王蓉不找上门，他妈这些年心里也挺难过的。
顾慎如觉得，她可能早猜到了，只是一直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