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凝娇娇软软地解释:“芸阿奶,我与夫君是回锦州凌县去了。光是一来一回车程就得一个月,加上办事的时间,这么一来,来看您就隔了那么久。”
听得芸太嫔心头倏然发软:“原来是有事去了,我就说你们怎么可能忘了我这个老婆子?”
她将颜芙凝搂紧,亲孙女一般疼着,喃喃低语:“我儿倘若还活着,定能给我生出你们这般懂事的孙子孙女,来让我疼。”
闻言,颜芙凝与傅辞翊惊愕对视。
两人双双疑惑地看向阿秀。
第1029章也曾怀疑
“四十多年了,事情过去四十多年了。”阿秀一说起往事,眼眶就含了泪。
“当年发生了什么?”颜芙凝在芸太嫔怀里探出头,“芸阿奶,阿秀嬷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芸太嫔落了泪,泪花掉在颜芙凝身上,笑着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好在我如今也不孤单,有你们两个时常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就知足了。”
瞧她不愿多说,傅辞翊问阿秀:“嬷嬷请说。”
颜芙凝点了点头,与芸太嫔道:“芸阿奶,我们想知道过去的事。”她尽可能地软乎了语调,“虽说当年之事很痛苦,但事情让我与夫君感觉没那么简单。”
毕竟在皇宫内,多的是尔虞我诈,万一里头有何隐情或阴谋呢?
“我也曾怀疑有猫腻,所以与皇帝也就是闻屿祖父多次说起。他大抵被我说得烦了,就将我打入了冷宫。”芸太嫔摇了摇首,示意阿秀来说。
阿秀将三杯热水递上。
傅辞翊落座,示意阿秀也坐下。
“当年,娘娘生产时,阵痛很久。产婆说胎儿的胎位不正,再加胎儿的头有些大,恐怕生产会吃些苦头。”阿秀缓缓道来。
“娘娘的确吃了很多苦头,胎儿还是顺利生了下来,是个男娃。”
“能生下皇子,在宫里可不得了,要知道母凭子贵。更何况当时的皇帝年岁已经挺大了,大抵已经四十好几,前头已有不少皇子,最大的便是先帝。那等情况下,还能生出皇子来,说明他身体极好,如此娘娘的身份肯定会提高。”
“老奴当时还想着娘娘能从嫔位升到妃位了。”
“可后来出了一桩事,不仅娘娘的位分没有升上去,竟然连原先的位分也不保,直接被打入了冷宫。”
“才生产后不久的女子,甫一被丢到冷宫,连月子都没坐上几日……”
阿秀泣声:“娘娘她真的是吃了很多苦。”
颜芙凝跟着红了眼眶。
她坐直身体,帮芸太嫔抹泪,与阿秀道:“出了一桩什么事?”
阿秀看向芸太嫔,见主子颔首同意,她便继续说道:“巧的是当时的丽嫔,也就是如今的帝太后,她也生产。”
“她也生了个皇子,她生下皇子后,立时被皇帝从丽嫔升到了丽妃。”
“分明是同日生产的,且还是我们娘娘生产在前,分明同样生的都是皇子,皇帝只提了一个人的位分,便是丽嫔。”
“当时我还劝娘娘,说等过几日皇上或许也会来升娘娘的位分了。”
“彼时宫里有规矩,妃嫔生下孩子后,皆由乳母抱走,美其名曰说是让娘娘们专心恢复身子。”
“娘娘的小皇子一生下来也被抱走。”
“我们每每问起小皇子,总有人告诉我们说小皇子很好,让娘娘好生休养。其实那时也才两日,两日里我们就问了很多遍。”
“娘娘心系小皇子,我便偷偷去皇子所瞧过,竟然不见小皇子的身影。回到娘娘身旁,我还没将消息告诉娘娘,便有人急匆匆进来通禀,说小皇子夭折了。”
“这对于刚生产后的女子来说,便是晴天霹雳。”
“娘娘当场昏厥过去。”
“我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只好一个劲地喊娘娘醒醒。”
芸太嫔拍拍阿秀的手臂:“我来说罢。”
阿秀颔首,掏出块帕子给主子抹泪。
“彼时我昏了过去,实则周围的一切,我都是知道的。皇上过来瞧我,我也是知道的。他只瞧了我一眼,就很快离开。是阿秀一个劲地喊我,我才彻底醒来,否则我真的想要就此去了。”
“醒来后,我坐在椅子上,让人抬着我,去求见皇上。”
“我求他,给我看看我孩子的尸首。”
“我说孩子一生下来,我都没抱过他,他未曾喝我一口奶,就如此夭折,我不信。”
“皇上说他难道还会骗我不成,态度很是坚决,就是不给我看。”
“彼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劝我,皇上不同意给我瞧,那是因为怕我伤怀,伤了身体。我怎么可能相信,就坚持要看。”
“恰好那个时候,我恍惚间听见我的孩子在哭,我便跟着哭。”
“皇上说我晦气。”
“还说丽妃就没我这般难说话。”
“我说丽妃?丽嫔成了丽妃,而我呢?”
“他反问你的儿子呢?言外之意,丽妃的儿子好端端的。”
“我一下就懵了。”
“那时耳畔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我听得心疼。鬼使神差地说为何我的孩子夭折,丽妃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丽妃占了我的孩子?”
“皇上听得来气。”
“我管不了那么多,就在他与皇后跟前大闹一场。”
“为了平息我的怒火,皇后建议将丽妃母子全都请来。”
“丽妃被人用软轿抬进来,怀里抱着个孩子。”
“孩子的眉眼长得像皇上,一见到与我儿一般的孩子,我便激动上前,说这是我的孩子。”
“皇后却道婴儿一生下来都差不多,更何况是亲兄弟,又是同日出生,更加长得一样。”
“我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就此离我而去,吵着要滴血验亲。”
“皇帝沉了脸,说我是个恶毒的女人,那么小的孩子,我怎么能忍心扎他手指?”
“就在我感觉无望之时,丽妃说她同意滴血验亲,毕竟我刚失去了孩子,她同样身为母亲很心疼我,也很同情我。”
“太医很快到来,给丽妃与她怀里的孩子滴了血验了亲,结果证明他们是亲生母子。”
“小婴儿被扎了针,啼哭不止。”
“皇帝斥责我,扬言要把我打入冷宫。”
“没了孩子,我心如死灰,便说打入冷宫便冷宫,在打入冷宫之前,请皇上准我看看我的孩子。”
“皇帝便让丽妃母子离开,继而命人将一个身体凉透了的小婴儿抱到我跟前。”
“那小婴儿身上裹着的是我亲手绣的抱被,我颤抖着双手将他抱在怀里,再度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我已经身在自己宫里。”
“阿秀趴在我耳边说,等我醒来,我们就得搬去冷宫。”
芸太嫔说到这里,拿帕子拭泪。
颜芙凝听得泪水扑簌簌地落。
第1030章捋清动机
阿秀道:“娘娘很要强的,她听到后当即起身,带着我,我们一步一步地走向冷宫。”
“当时的娘娘才生产三日,身体虚得很,一到冷宫就病倒了。”
“身在冷宫,太医是不会进来帮忙看诊的,娘娘只能硬熬。”
“好在是熬过去了,可身体上的痛,心里的痛,是永远都无法抹平的。”
傅辞翊听得动容,紧紧抓住颜芙凝的手,一边帮她抹泪,一边不知如何劝慰她们。
芸太嫔倏然笑了:“好在都过去了,那个人,自我进了冷宫后,就再也没见过。”
“他后宫女人无数,今日宠幸这个,明日宠幸那个。”
“在我听到他为了他的小儿子与朝臣翻脸的时候,我曾经冷笑过。”
“不说这个了。”芸太嫔摆了摆手,“皇家薄情,皇帝更是如此,而今新帝亦是如此。闻屿,倘若你也能坐上那个位置,一定要待芙凝好。”
“我记着了。”傅辞翊郑重道。
芸太嫔颔了颔首:“好孩子。”
颜芙凝想到什么,轻声问:“芸阿奶,您有无跟我们父皇见过面?”
“他才生出不久,就因为我的关系被扎了手,大抵是恨极了我。总之,丽妃是恨极了我,后来她成了太妃,还时不时地来冷宫挑衅。”
“我都在冷宫了,还能如何了她?”
“宫里女人太多太闲,一旦闲了,就各种找事。”
“你针对我,我针对你,没一日消停。”
“我早厌烦那种日子了,在冷宫挺好的,遂不跟她计较。”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来找事了。”
“至于新帝……”芸太嫔摆手,“没见过,我也不想见他,一见到他,我会想到与他同日出生的我的儿。”
可怜她的儿,来到世界上才几日。
而丽妃的儿子如今成了皇帝。
这般差距,她每每想起,委实不能释怀。
又聊片刻,考虑到今日的话题太过沉重,又见芸太嫔与阿秀的情绪都不太稳,傅辞翊安慰几句后,便提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