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了点头,警惕地往外头黑魆魆的夜幕望了一眼:“我有仇家,不得已才如此。”
到底是陌路人,颜芙凝也不多问。
给她吃了点肉干,又给了些干粮给她。
那人吃了东西就说要走,颜芙凝便让李信恒把剑还她。
片刻之后,她便消失在夜幕里。
夜深了,李信恒与张铁将两辆马车停到屋内。
陆问风睡自家马车内,章铜张铁则睡在车门口。
颜芙凝与傅辞翊也睡在自家车内的床上,鉴于傅家马车有里外间,外间便让李信恒与彩玉休息。
李信恒道:“我与张铁章铜一般,就睡在车门口。如此也好看管着腾云驾雾,也防止夜里有歹人过来。”
傅辞翊颔首,与颜芙凝进了里间。
如此将就一夜,翌日一早,马车继续行驶。
一路北上,气温越来越低。
有时入住客栈,有时只能夜宿在马车内。
如此过去十余日。
待到距离京城还有一日的路程时,一行人终于住进了此行最惬意的客栈。
要了几间上好的客房,众人沐浴洗漱,而后下楼用晚饭。
许是即将抵京,大家兴致颇高,说要饮酒。
颜芙凝也不反对,毕竟这一路行来,吃得不怎样。此刻男子们要饮酒,她不便说什么。
就在他们吃得和乐时,有一少年扮相的人往他们这桌行来。
“嘿,真巧。”
颜芙凝闻声侧头,一眼便瞧见了那夜破屋里见到的女子。
如今的她还穿着上回那件褐色衣裳,衣裳下端破口更多了些,面上的笑意倒是愈发显现。
“是挺巧的。”颜芙凝笑了笑,“你上哪?”
那女子没回答,一屁股坐到隔壁空桌旁,双眼却盯着颜芙凝他们桌面上的饭菜:“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小爷我他日必有重谢。”
彩玉嗤道:“又是这话。”
颜芙凝抬手招来小二,点了几道菜。
“菜给这位小哥,钱算我们账上。”
小二应声而去。
那女子连连颔首,指了指颜芙凝:“你是个好的。”
从西南一路进京,她遇到的最好的人便是眼前俏丽又可人的少女了。
待饭菜吃好,那女子与颜芙凝自我介绍道:“我叫庞安梦,你若进京,报我名字,等闲小混混不敢欺负你。”
颜芙凝笑了:“好。”
庞安梦嘶了一声:“你不问我身份?”
颜芙凝缓缓摇首:“我还不如不问。我若知道你的身份,有人来寻你,寻到我这里,我该说还是不说呢?”
庞安梦叹息:“我确实怕有人来寻我。”
颜芙凝压低声:“是啊,毕竟你是逃婚出来的。”
庞安梦愕然:“你从哪瞧出来的?”
颜芙凝淡淡分析:“你褐色的衣裳里头当是大红色的里衣,裙裾早就脱了,但袖口与领口还有一抹红露着。一般情况下穿着红色里衣的情况,无非是新婚。”
庞安梦自问自己遇到了聪明人,而且是个极好心的少女。
最关键的是,这少女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当即伸手拉住颜芙凝的椅背,往自个这边拉。
傅辞翊眼尾瞥见,俊眉一蹙。
下一瞬,听得庞安梦与颜芙凝道:“你也是逃婚出来的吧?”
颜芙凝一怔,眼眸慌忙看向傅辞翊。
她虽然不是逃婚,但确实想逃离某人。
见她看向那个冷峻的男子,庞安梦心里便有了个猜测,也说了出来:“你肯定也是逃出来的,那位是你兄长,你被你兄长逮回去了。”
微顿下,她顾自又道:“你比我可怜,我兄长还没追到我,明儿我就进京了。”
“等我进了京,就让长辈给我做主。”她拍了拍胸脯,“往后我罩着你。”
当即起身,走到傅辞翊对面:“喂,我告诉你,你妹妹逃婚肯定有她的苦衷。你这个当兄长的,要站在自个妹妹这边,而不是将她逮回去成亲。”
傅辞翊面容冷沉,一言不发。
庞安梦又道:“我哥虽说也会逮我,但他是个温文尔雅之人,这一路特意放水,我都到京城了,他还没将我追回去,可见是个好兄长。”
说完这话,她走回颜芙凝身旁坐下,压低声:“我哥长得挺好看的,比你哥差不了多少,要不你嫁给我哥吧?”
“我爹是将军,我哥大小也是个将军,你嫁到我家不亏的。”
“如此你逃婚也算成功了,我也好有个嫂嫂。到时候,我哥就能与我一道留在京城,不回西南那劳什子地方了。”
颜芙凝闻言哭笑不得,见傅辞翊沉着脸喝了一杯酒,便张嘴想要解释……
陆问风终于憋不住,先她一步开口:“他们不是兄妹,是夫妻,你想拆人姻缘不成?”
第441章怕被教坏
庞安梦惊愕不已,下一瞬恍然大悟,凑近颜芙凝:“我知道了,你逃婚,被你未婚夫逮回去了。”
语调十分同情。
颜芙凝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我可没逃。”
书上的某人最听不得“逃”这个字眼。
想来现实中的他亦如是。
庞安梦了然地颔首:“你比我惨,我即便被兄长追上,顶多挨几记军棍。你被未婚夫逮回去,就直接成婚入洞房了。”
颜芙凝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有股飒爽英气,容貌虽不惊人,双眼却晶亮得很。
倏然,她想起来了,庞安梦在书中也出现过几回。
所着笔墨不多。
说是丞相为了拉拢驻扎在西南的庞将军,与庞家联姻。
但丞相骨子里瞧不起莽夫一般的庞将军,连带着瞧不起整个庞家。
但庞家有不小的兵权,丞相为此,让庶子娶了庞安梦。
婚后,丞相庶子百般厌弃庞安梦,认为她粗鄙不堪。后纳了庞安梦表妹为贵妾,不久后以庞安梦无所出,要将贵妾扶为平妻。
庞安梦身为将门之女,哪里受过此等窝囊气?
某夜提剑去了奸夫淫妇的床前。
双方争斗,庞安梦刺了丈夫一剑。
男子的剑伤倒无碍,庞安梦却因此得了个谋杀亲夫的罪名,入了狱。
庞家的兵权也被丞相设计夺了去。
而今,听庞安梦说自己是逃婚出来的,从西南逃往京城。
那么与其成婚的应当不是丞相庶子。
会是谁?
念及此,颜芙凝问:“你逃婚,那你未婚夫婿是何许人?”
庞安梦将手肘搁在桌面上,叹息:“西南一纨绔,我瞧不上他。”
颜芙凝闻言思忖,莫非现实与书中走向不同?
这时,庞安梦轻声又道:“你这未婚夫瞧着是个不好相与的。”
颜芙凝道:“我与他成婚已有一年。”
庞安梦惊得下巴险些磕到桌面上,迟迟闭不上嘴。
好半晌后,她看向傅辞翊,讪讪而笑:“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饭吃完,话也聊得差不多了,见傅辞翊他们起身提步,颜芙凝连忙跟上,走了两步与庞安梦颔首道别。
庞安梦起身相送:“改日我该如何谢你?”
颜芙凝微笑:“不必谢。”
上了楼梯,拐了弯,彩玉探头往楼下瞥了一眼。
楼下,庞安梦与小二道:“可有柴房让我歇息一晚?他日必有重谢。”
小二说什么,她没听见,也不想再听。
急步跟上自家小姐的脚步,轻声道:“小姐,那人会不会是骗子?哪有将军府的千金如此落魄的?”
没钱吃饭,没钱住店的。
“骗子只骗吃食?”颜芙凝笑了笑,柔声道,“她不是骗子。”
一直未出声的傅辞翊蓦地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
京城庞家?
呵,庞高卓何时有了这么个妹妹?
竟如此没眼力见。
三句不离“逃”。
小妮子本就有此念头,若再与其接触,岂不会被教坏?
陆问风附和:“对,越是自报家门,越说自个多厉害的,通常就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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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在客栈用了早饭,傅辞翊等人早早出发。
今日已是二月初一。
一路上往京城的车马明显多于从京城方向出来的车马,大抵进京赶考的书生都提前去往京城了。
颜芙凝掀着车帘,瞧见庞安梦打马而过。
衣袂翻飞,发丝飞扬,骏马扬起灰尘,疾驰而去。
女子骑马也能如此潇洒,不禁令她羡慕,遂扒着车窗多瞧了几眼。
傅辞翊眼尾瞥见颜芙凝所看,也不说她。
待颜芙凝瞧不见庞安梦的身影了,转头问:“今日何时能抵京?”
“大抵傍晚。”
“哦,那还是只能住客栈了。”
“怎么说?”男子问。